第九十一章 回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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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收获吗这次?”见我回到司幽皇宫后丧失大王劈头便这样问道。

    我摇了摇头,对于此案件孰是孰非,我大多只是觉得蹊跷,却并不能像李崇刚那样条分缕析地做出什么像样的论证来。也是,他以前是我的师傅,我不如他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那句话却总在我的脑海中嗡嗡地盘旋,“背后的大蛇,背后的大蛇,背后的大蛇……”

    “背后的大蛇。”我迷离着眼睛对大王说道。

    “什么背后的大蛇?”

    “抓住他。”我口中念念有词。

    “我看你是神志不清了,彪儿。”大王一脸的忧虑。

    “不是,大王,李崇刚说这一起起羽翅人伤人事件背后另有主谋,而且还是我们丧失谷里的大人物。”

    “什么?竟然会有这样的可能!”

    “大王可曾觉得朝中有什么可疑之人?不妨细细梳理一番。”

    绫绮殿的寝居内已经撤走了内侍,只剩下我和大王。大王今天穿了一身前后双肩绣金织蟠蛇的绛红色常服,样子似乎比之前略微胖了一些,背对着我,透过木楞窗户望着庭院内的几株高大的甘柤树,他一手抚着胡须,一边沉思。或许就在此时此刻,一个个嫌疑人正在他的脑海之中快速过滤着呢!

    都已经入了乐游原的深秋了,可是这树们却依然开着黄色的花,黑色的果实木瓜般大小,挂在火红的枝干上面。虬枝峥嵘,互相交叉,伸向四面八方,如同赤色的珊瑚一般。就连那树皮我都曾细细地观察过,竟然拥有血管一样红色的纵驳纹理,那里面流淌的液汁清晰可见,酷似人之血液。这样子倒显得那枝干上的卵形叶子愈发得洁白了。

    “彪儿,可曾还记得我给你说过这甘柤树?”大王沉沉地对我说着,并未转过脸来。

    “是。”

    “孤还清晰地记得,这甘柤树还是孤和承宇一起种的呢!他说他喜欢这甘柤风风火火而又清逸超脱的个性。就连这满枝头的黑色果实,看上去都让人内心踏实。每到一年的这个节气,孤总会不由得想起他来,十年了,十年了,承宇他已经离开孤十年了,彪儿你能想象孤这十年来是怎么度过来的吗?”

    乐游原深秋多风,院内的此时已经是秋风四起,晃荡得这甘柤树的枝桠呀呀作响,黑色的果实互相碰撞,发出闷瓜一般的响音来,白色的叶子啪嗒啪嗒地掉落到地上。风愈发紧了,扭绞着树枝发出尖脆的撕扯音。

    “孤记得也是这样的大风天气,承宇被羽翅人带走了。”说到动容处,大王转过身来,表情扭曲,他心中有苦,可以感受得到,“彪儿,大王我心痛啊!”说着,便捂着自己心口,眼泪唰唰地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突然他一把拉住我,将我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很瘦,可以感受到那髋骨的坚硬,肋骨的突起。

    “你不许离开孤,知道吗?永远都不能!”他嘶吼着。

    我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支吾不清,说道:“大王,你……”

    这时候站在外面的玉树带了几个内侍闻声突然小跑了进来,看到他和我如此这番,便低头恭谨地说道:“大……王……小的不知,小的知罪,大王可有什么吩咐小人做的?”

    大王丝毫不松开我,拥抱的力度反而更加大了,沉沉地说道:“没有,有的话孤自然会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没有孤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随便进来,知道吗!”这才是大王。

    玉树喏了一声,几个侍从也跟着缓缓恭敬地退了出去。

    大王这才慢慢地松开我,他的眼睛中布满血丝,说道:“现在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那么愿意你留下来了吧,因为你和承宇在神韵方面确实有几分像,更为难得是,你们在容貌方面还有点相似。”

    我听完这些话,我想苦笑,但是忍着,可是我真的不解:“大王,您的意思是我也很超脱咯?”

    他搬弄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镶红宝石的镂空蛇纹银戒指,来回地旋转着,“要说是超脱,倒不如说是理想化、纯粹化。”

    蓝靛色的长袍,浅绿色衬子,中间黑色革带,不施点缀,头发束起,中间只素素地用一根木簪将其穿起来,黑色乌皮靴,我喜欢的都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纯色了,说“纯粹”倒是有点道理的,只是“理想化”又作何解释呢?

    “你和李崇刚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对于你过去的经历,与其说是很羡慕,倒不如说是很嫉妒。”

    “这个说欣大人也是有几分讲得通的,只不过,论起最像,还是你和承宇,欣大人骨子里少了点热烈。”

    听到他说到欣大人,我才记起最初来到这里时听到的关于他的一些故事。

    “想必现在你和崇山侯都已经是人在心不在了吧,怎么着,愿不愿意陪着孤?”

    我听到他这样说,便一下子撇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胳膊,二话不说,跪在地上,乞求道:“大王,小人仓惶莽撞,最不善看人脸色过活,留在大王身边,不但不能为大王排忧解难,恐怕还会添堵,冲撞了大王。望大王收回这个想法。”

    可是那大王岂能如此好糊弄,他只是捋着胡须笑着说道:“这不更好了?孤要的就是你的真性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含糊,不投其所好,不阿谀奉承,放心,你得罪不了我,就算是冲撞了孤也会赦免你的,你怕什么?这也是承宇的好了。”

    “大王,小的年少之时便和崇山侯相伴了,是说什么都无法舍弃他的。还望大王……”

    “好了,你的意思,孤是知道的,我只是让你多在司幽皇宫陪陪孤,又不是要割断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再说了,不是听说你和他一直闹着矛盾了吗?你又不想见他,趁这段时间你陪陪孤不可以吗?和好了吗?”

    我喏喏地点头。

    “倒底是什么事情啊?”

    我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子,感觉事情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发觉,于是脊背上便似一道冰棱划过,凉到了骨子里去了。

    在大王面前,对于那件事,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回答方式。

    “什么事情啊,竟然这样隐瞒着?”大王脸上划过一丝不悦和疑虑。

    “也好,我既然说过我待你如知己,你我是不必行君臣之礼的,你有你的难处,你有你的秘……”大王似已无力问下去了。

    “是……之前李崇刚说总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他是终究要和我道别的。”

    “哦。”意味深长。

    “再有了,我听说你们的世界也是和大戴国一样的。我知道你对于崇山侯的感情,想必,崇山侯和你即便是回到了外面的世界,恐怕日子也不自在吧?”

    听他的口气倒像是不想让我们回去了似的。什么大戴国,大不一样的世界好不好!我的心中有些不自在。

    “我听说附近的巫咸国有句老话,叫作‘并封身一,其心违拗’。”

    “什么意思”

    “你不是这里人,自然不清楚这句话的哲理,在青丘国几千里之外的巫咸国的东边,有种形状像猪的动物,前后两个头,浑身炭黑色的毛发,两个头虽然长到了一起,可是行动起来却各顾各的,久而久之,因为这个行动特别不便,两个头便达成了协议,决定将各自的头颅各自扭向一个方向,共同行动,虽说遇到天敌能跑了,但是久了也不免脖子疼。可是想起来,对于这种家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问题解决了,但是这种动物的天性是变不了的,虽然长着一个躯体,但是各自心中从未喜欢过彼此。于是巫咸国的人,长久以来便流传下来这句话,告诫自己,没有谁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大王拿这种家伙说事,于我看来像是在挑拨离间我和崇刚哥的关系,心中自然是不悦的,但是碍着他是大王,也不好意思反驳什么,“大王的意思是说,崇山侯并不在意我,再说不好,可能还心中不悦于我,是吗?”

    “在你们那个世界里,毕竟绝大多数人还是和你不一样的,崇山侯照顾你,也是出于年长照顾年少的义务,或许并未有其他什么的。彪儿,你不要怪大王我,我也为了你好,我不可想你全真心地付出感情,到头来却是形单影只的蛮蛮鸟,空有独翅,难以成翔。没有比这个更摧人心肝了。你说是不是?”

    李崇刚对我怎样,我岂能不知,不过是掩耳盗铃,自己哄自己开心罢了。大王你又何故揭我的伤疤呢!

    “小的,知道崇山侯的为人,余生别无可奢望的,只求兄弟二人能够相依为命,只要他没有做出那样的行为来,我就只当我没有听见。”

    “咳,彪儿,你倒是痴情之人,都怪我思虑不周,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可是,我却也要盯紧了崇山侯,以免他禁不住下面的那家伙,做了违禁的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层秘密,总感觉有一天会被捅破,一想到这个内心便无比的焦虑,“怎么办?怎么办?”热锅上的蚂蚁。

    “崇山侯,他应该不会吧?论理他的很讲自律的,何况这丧失谷的空气又……”我佯装镇定。

    “这里是乐游原司幽皇宫,空气自然比不了狱门关那边的,在那里人的欲望自然就被束缚住了。这里是专为还没有犯过法的人居住的,空气已经稀释了很多,你们又是外面人,难免忍不住,一不小心食了禁果,彪儿,你我姑且相信,可是崇山侯他……我现在还不好说,感觉他好像和你是不一样的……”大王深思道。

    “什么叫‘和我不一样的’,这话听着是话中有话,是站在另外一个世界,看我在我的世界里出洋相吗?”气不打一处出。

    “好了,说这么多,我不过是希望你在这里陪我而已,孤从不勉强人,有朝一日我的承宇回来了,你想在这里呆着,恐怕我也要下逐客令咯!”

    “瞧瞧大王在说什么!虽然我对你无半点喜爱之情,不愿意陪着你,但是也不希望被你当做替代品,招之则来,挥之则去。难怪欣大人不待见你,虽说是个大王,可说话却这么不招人喜欢。”我心中翻腾着不满。

    他用长袖弹了弹衣服,紧接着转移了话题,“正经事,你刚才说什么大蛇,我内心是有想法的,要说有什么怀疑之人,也不是没有。可是他已经不在位了啊?怎么能扇动得起这些呢?”

    我便将刚才的不快暂时搁置到一边去,试探着问道:“大王,您的意思是银执大人?”

    “除了他,孤便再也想不起谁有这个可能性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