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收到了一条琴追发来的短信:
【今天你都疯忘了吧?明天记着接着装瘸子!别笨忘了。晚安】
这个短信突然就戳中了他的笑点,一种暖意开始在身体里泛起。这股暖意又让他惴惴不安,甚至心生恐惧,他连短信都没敢回复,便蒙上被子睡去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便收到辛红杰的回信:
【我觉得资料不够,尚难判断,酌空去跟邻居聊一聊,先从信上提到的那几位入手吧。拙兄最近甚忙,连环惨案千头万绪,无暇抽身,忘君勿相怨矣。】
因为时间仓促,这条信息也没必要着急回复,老欧便飞速洗漱下楼,买了个地软大包子边啃边走边摁手机:
【纳也,近几日就将去矣,过后寻君再叙谈一二。】
艾玛,实在是酸不出来了。不过求人办事,自然要客随主便,欧思杰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以后得在文言文上多下点功夫,不然真应付不了这个怪咖。
欧思杰微跛着进了教室,发现大家都坐得整整齐齐,他抬眼便看见后教室最后多了个大大的倒计时纸牌,上写:距离高考还有250天。
再一看,琴追竟然不在。桌子上放着一盒高档的“金典”鲜牛奶,和一盒系着蝴蝶结的三明治。
看一眼董飞鹏猴急地伸着脖子往外探望,便知一定是这家伙买的。然而直到早自习结束琴追还是没来。大家都稀稀拉拉地下去参加8点钟的升国旗仪式。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次升国旗注定让欧思杰心乱如麻。
国旗升完,王疯子开始发表慷慨激昂的高考动员令。
仇恨的怒火在欧思杰心中熊熊燃烧,真想闪现到这秃顶肥胖却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家伙身后,在他脑门上DuangDuangDuang狠敲三下,“还我萌萌,还我萌萌,还我的萌萌。”
随着王疯子高亢的语调,诸葛丞相骂王司徒的话“苍髯老犬,狺狺狂吠”,不断在他脑中单句循环。又一番慷慨陈词后,画风突然变了。王疯子用低沉而煽情的口吻说道:
“同学们,就在上周,我们学校发生一件令人动容的见义勇为事件。高三(1)班的欧思杰同学,为了营救一名即将被摩托车倾轧的小女孩,不惜以身犯险,最后成功救下小朋友,自己的脚却被轧伤。更加值得我们钦佩学习的是,欧思杰还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重要的高三第一次统考,他获得全班前三的佳绩。让我们为他鼓掌!”
全场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老欧却觉得双脸仿佛在被人轮抽,红胀到了肉里。
王疯子示意掌声暂停,他接着说:“经校委会研究决定,授予欧思杰同学见义勇为证书,奖励1000元现金,并免除下学期学杂费。请欧思杰同学上台领奖。”
已被赶驴上架的欧思杰,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他这才发现王疯子后面的桌子上竟然有本证书和一个立着的信封。
王疯子亲自将证书和信封捧给欧思杰,然后早就准备好的校园记者,为他们咔咔地拍了好几张合影。即便老欧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王疯子还是慨当以慷地说道:
“下面,请欧思杰同学发表感言!”
哎!欧思杰真是没出息,竟紧张的腿都在打哆嗦,他可从来没在这种大场面里抛头露脸过。只听他用弱鸡声音微颤地说道:“我只想做自己该做的事,我也做过很多错事,这次的见义勇为奖,让我很惭愧。谢谢大家吧!”
就这么几句,王疯子明显很失望。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立刻趴在话筒上圆了起来:“做了好事,懂得谦卑才更是可贵。大家再次为欧思杰同学的见义勇为热烈鼓掌。”
啪啪啪!又是一阵震天价响的掌浪,欧思杰感觉双脸已经被抽得“不成脸样”了。
“见贤思齐啊同学们,下一句是什么?‘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我们还要对某些同学的恶劣行径有深入认识。接下来要上台的这三位同学,还都是女生,居然在晚自习打牌赌博,被校领导当场抓获,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时刻自省!”
接下来主持大会的刘老师才勉强插上一句嘴:
“下面,袁紫丹,木瑶,张晴,三位同学上台来吧,依次做全校队前检讨。”
三个失意的人一字长蛇往台上走,与“得意”下台的欧思杰擦肩而过。他们连余光都没扫老欧一下。
万幸三个女生都算是大心脏,不然这种场面即便不会嚎啕大哭,也必定羞愧难当。
厉害还是木瑶厉害,欧思杰尚未归队,她已经用演讲家似的口气说了起来:
“尊敬的老师们、同学们,秋风送爽,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木瑶。上周我犯了一个弥天大错,竟然在晚自习打牌赌钱,这种恶劣行为,让我深感内疚。整整一周,我都没有睡一个好觉。从今天开始,我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做一个对同学、对老师、对学校,对社会有用的人。”
木瑶的中气十足,把袁紫丹衬托的绵软无力:
“对不起,我错了……今后,我再也不会犯类似错误。请大家原谅。”
说完还鞠了一躬。这个平常点火就着的小原子弹,竟然这么能屈能伸,装起了小可怜。搞得高三的学生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几百双眼睛放射出好奇的目光。
张晴的检讨就又是另一番风采了,简而言之就四个字——满!不!在!乎!,且听她如何说:
“上上个周五,那个罪恶的时间,我犯下了滔天大罪,我用高于40分贝的声音在教室里大喊大叫,用三块零6毛作为赌资,让一局扑克牌变得不可饶恕。这些都强烈的影响了同学们的内分泌和心情。一周零三天,我深思了864000秒后,我决定对我的过错做最诚挚的道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三个人的检讨如快枪手的射击表演赛,观众还没入味,选手就收枪吹烟儿了。
或许王疯子对他们的检讨并不满意,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三个女生怒气冲冲个返回队列,王疯子又开始在上面说着什么。欧思杰真的心如乱麻:哎,你们三位还有得气有的怒,可我的萌萌呢,连做检讨的机会都没有!
一场例会,搞得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欧思杰攥着口袋里的1000元红包,强忍住不挤出泪来。感觉这是用萌萌换来的,就算万金也是血亏。真想一把撕掉这几张钱,撕个痛快,方才痛快!
他也明显感觉到,后三排跟他有了距离感。这次全校大会是个分水岭,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后三排放逐到了山的另一面,而这一侧山麓的主人——“前三排”也没有展现出丝毫接纳他的诚意。
不过现在的他可无暇顾及这些,他迫切地想写点什么,一回到教室,他就在纸上默默写到:
亲爱的萌萌,若让你在大庭广众下出丑我一定心疼的要命,但我宁愿如此,也不想跟你天各一方。你做完检讨,我会安慰你,我会跟你一起骂人,骂台上的疯子,骂告密的小人,骂大班,骂很脏很脏、完全不开入耳的话。能在一起,骂人也是一种幸福。
写完后,他将纸撕下来,叠好塞进外套的内兜。不过失意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一上午,隔着桌子都能感觉到董飞鹏的焦急毛乱。欧思杰也这样急迫地等待过一个姑娘啊,真是心都被揪出来,挂到塔尖上受冷风吹的感觉。
这一天的任何一节课,对董飞鹏来说,恐怕都会比一个有十几任皇帝的朝代还漫长。
不过,董飞鹏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因为,中午一过琴追就来了。但说什么都不搭理他。
经过“圆外园强吻”事件,贱少爷似乎变换了一个套路,从“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武追”,变作“思无穷,倚栏望,却惆怅”的“文追”,不过他终究做不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恐怕连课桌也能感觉到他时时刻刻“欲去又还不去”的搭话欲望。
欧思杰心中也很焦急,想再去1404厂,按辛红杰的建议把事情查清楚,争取多做努力,早一点见到萌萌。但现在的形式实在不乐观,自己被王疯子强行做成了焦点牌,如果贸然翘课,一定会被抓包。
但如果放学了去1404厂又太晚了,大晚上敲老头老太太的门,肯定被认成强盗。哎,真是左右纠结。
不过好在长自习前二班主任的一则消息解脱了自己:
“同学们最近要努力学习,学校决定十月一期间,下周周二到周五给大家放四天假,周六正常补课。”
“那下下周日?”
爱在老师面前,胡咋呼的只有王朝阳。
“下周日正常休息。”
“哦~哦~哦~”全班陷入了长久不惜的欢呼,直到二班提示大家上课铃已经打了,所有人这才扑在课桌上或认真刻苦,或假模假式地开始学习。
看的出来,即便前三排也很开心。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太疲惫了,适当的休息也不失为学习的能量饮料,还要高考“吃鸡”,不打满血怎么行呢?
再说,谁的青春会排斥自在与潇洒?
对欧思杰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就用十一的假期,将萌萌奶奶的事儿查个水落石出吧!希望那时候辛红杰能抽出身,帮帮自己。
长自习上,冬瓜卖力地奋笔疾书,董飞鹏则不再像过去那样疯狂骚扰琴追,只是一两次敲了敲琴追的背,见没有反应,就把手上的“百事可乐”给了欧思杰,可怜巴巴鼓着眼睛,希望代传。
老欧把可乐放在琴追的桌角,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她想喝就喝。可琴追还是没什么反应,像中了血法师的虚无,失去了物理属性,只有一身精神戏,谈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
老欧看琴追如此沉默,心里也不免有点焦虑,正准备没话找话地闲扯几句,谁知大班突然进来宣布了一条消息,所有人别说做梦,就算开着天眼也想不到、猜不着。
这条消息,是关于改善中州二中高考惨状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