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贵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个悲天悯人、慈悲为怀之人,但听了柳如玉的遭遇,他还是有些触动。虽然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她疯狂的举动和凄惨的结局还是让赵小贵心中有些犯堵。说到底,是物欲超越了理智和人性,若不是柳如玉当初贪图荣华富贵,何来今日之惨状?
“柴君仁和那曹家的婚事怕是也要告吹了吧?”赵小贵冷笑一声。
“出了这椿丑事,曹家如何还能答应?对了,柳如玉倒是托了狱卒传说,说是想见上你一面,你...去吗?”云莺看着赵小贵,一脸的平静。
“云姐以为如何?”赵小贵笑道。
“毕竟是个弱女子,这时候怕是记起了你的好。去吧,去看望一下也好,姐信你。”云莺坦然一笑。
赵小贵闻听慨然,随后他却想捉弄云莺一番:“真不担心藕断丝连、死灰复燃?”
“你若是如此作践自己,云莺也是无奈。”顿了一下,云莺继续道,“别说是她,即便你寻了别家女子,云莺也是不敢阻拦。”
赵小贵一听急道:“云姐何出此言?你明知道我这是...”
不待赵小贵把话说完,云莺轻轻一挥手:“云莺知道配不上你,以我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别打断,这是真心话!但云莺相信自己的眼力,看得出你日后必有一番作为,那时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你守候。倘若不嫌弃,云莺有幸为妾足矣!”
此时的云莺,清美的容颜下,没有女儿状的羞怯,没有怨天尤人的不甘,有的只是恬静淡然和深深的眷恋,如梦如幻,如诗如歌!
云莺这也是豁出去了,索性把想说得话,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而赵小贵听了这番话,耸然动容,一把拥住云莺,本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只是深情的唤了一声‘莺儿’!
很多事情在于做,而不在于说。说出来的未必做得到,而那些无声的决断反而会紧紧萦绕在心头,虽死方休!
任世间风云变换,气吞山河,可终难平是英雄气,最难消是美人恩!
......
有些同情柳如玉,也为了慰藉灵魂深处还时不时传来的隐痛,赵小贵决定尽量去帮柳如玉一把。因为残存的记忆里,赵小贵对柳如玉是那么的眷恋和不舍,更何况现在的他,用的还是人家的躯体。
赵小贵没有先去狱中探望柳如玉,而是思索了一番后,先去打探了数年前的一件事,直到三日后才去找了那位冯巡检。
一听来人是赵小贵,冯岳有些莫名其妙,心道,这小子会有什么事?本想不见,但想了想,还是让手下将赵小贵带了进来。
“草民叩见冯大人。”赵小贵很不习惯的跪了下去。
“何事?”冯岳颇为不屑的上下打量了赵小贵一番,心道,别看你在那些人面前威风了一把,可在我这里你只能跪着。
“这...还望大人屏蔽左右,草民有隐情禀复。”
冷哼了一声,冯岳毫不为意的道:“但说无妨,何必故弄玄虚!”
“如此...也好,不知大人还可记得数年前,城北秀水街的那把大火?”赵小贵说着,偷眼打量着冯岳。
“什么...?!”冯岳闻听便是一惊,脸色阴沉的看了看左右:“你等先行退下,没有召唤不得擅入。”
其实赵小贵今天来,多少有些冒失,更多的是在赌一把。
赵小贵记得那晚他和师师在一起时,师师被催眠后吐露的一些关于冯岳的事情。
师师说她曾奉苗清风的指派,被迫去陪冯岳,冯岳当时喝了不少酒,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为了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权势和能耐,多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当时她听冯岳嘟囔了一句:在这南河郡,还没有本官摆不平的事情,那怕是秀水街的那把大火,本官都能给它浇灭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赵小贵听到这些时,敏锐的觉察到这里面有问题。
如今为了帮柳如玉,赵小贵想到了冯岳,可他不仅跟冯岳八竿子打不着,更是把他所谓的义子柴君仁整得死去活来,猪狗不如的,对方不寻机找他的麻烦就已是烧高香了,如何还肯帮他?不过他却有自己的主意。
用了整整三天时间,赵小贵和郑大鹏围绕着秀水街的那把大火,没少下功夫,而梦蝶虽不知赵小贵了解这些做什么,还是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和手下尽量去打探。各方面情况一综合,赵小贵这才冒险前来找冯岳。
若不是为了柳如玉,他还真不想去得罪这个冯岳。而且更为不妙的是,只要他来了,那么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得罪了冯岳。
而此时的冯岳,脑袋正急速的旋转。他知道赵小贵这样问,肯定有问题,但至于对方究竟掌握了什么,他心里没底。除了跑了的那个心腹外,他觉得其他方面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了,难道终究还是那个心腹出了问题?
“你究竟想对本官说些什么?”冯岳眯着眼,狠狠的看向赵小贵。
“那把火惨啊,生生烧去了几十条人命,大人难道就没听见他们夜夜惨厉的哭嚎声吗?”
“混账东西,本官没功夫听你瞎扯,若不能给本官一个交代,少不得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听着赵小贵隐晦的说词,冯岳越发的有些不安起来。
“瞎扯?呵,草民也知大人素来行事谨慎,可岂不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非要逼着草民把什么都说出来?既然草民敢来,则必有所依仗,大人是聪明人,如果不是敬重大人,仰慕大人,有心结交,何不直接去那郡府的大堂?”赵小贵带着深浅莫测的的笑意。
虽然一提到当年的那把大火,不少人讳莫如深,不愿意多说什么,但三天下来,赵小贵还是了解到了当时的大致情形。
当初柴布仁看中了秀水街的那片地,但总有几户人家不愿将地卖给他,于是不久之后便有了那把大火,而巧合的是,失火的恰恰正是那几户不愿卖地的人家。
官府最后结论的是流寇马匪所为,唯一被抓获的凶犯,也在招供之后撞墙自尽了,而当时操持这一切的正是冯岳。
联想到柴布仁和冯岳的关系,赵小贵心里只是冷笑。虽没有找到什么具体证据,但他相信只要走过,必留痕迹!相信凭借自己含糊不清、云山雾罩的说词,一定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那时他再视具体情形就是了。当然,也不排除这冯岳真的什么都没做。
而真实的情况又是什么?其实冯岳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初,冯岳和柴布仁为了攫取更多的财富,一直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数年前,柴布仁看上了城北秀水街的一片地,于是开始大量低价兼购。对于多数的平头小民而言,如何能挡得住柴家的蛮横和手段,不得已,多数人只能忍气吞声的把手中的地契贱价卖给了柴布仁。
可是,总有一些柴布仁眼中的刁民、贱民,迟迟不肯屈服于他的淫威,就是不肯将地卖给他。于是这柴布仁把心一横,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竟然驱使恶奴,暗中放了一把火,
这把火不仅烧毁了那几户不愿将地卖给他的人家,更是夺去了二十几条人命。这样的大事,巡城司当然不敢懈怠,于是开始四下捕人。
也该着柴布仁出事,竟有一个纵火的恶奴被逮住了。柴布仁闻听,差点没被吓死,立马拉着一车的金银珠宝去找冯岳,央求他务必帮忙解决。
当时冯岳只是巡城司的一名副巡检,为了那一车财富也真不含糊,不仅对当时的巡检拍胸脯保证,更是巧妙支走了其他人,之后亲自提审,随即迅速安排一心腹之人悄悄弄死了那恶奴。
事后却说恶奴和他的同伙,是一些专门以烧杀劫掠为生的流寇马匪,谎称恶奴在招供画押之后,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竟然乘人不备,自己撞墙死了。
柴布仁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片地,而冯岳又得了不少金银。
唯一让冯岳感到有些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那名心腹唯恐连他一起灭口,竟然偷偷地跑了。这些年过去了,也没有那名心腹的消息。不过还好,因为没有人再提起秀水街的那把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