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不理面目狰狞静地观察二人的一举一动,满眼的杀气早已告诉他们,不答应同流合污就是一个死啊!他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既然敢冒死到阴司殿跟前暗算,就没什么干不出来的胆子。棒槌和脑椎无奈地相视一笑,脑椎还算机警,率先臣服在地磕头说:“狗大哥——不,大驸马爷,你老人家就当是放了个屁,饶了我俩这条贱命吧。”
棒槌心知此时不服软,俩人恐怕难逃毒手,也跟着身子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出双手紧紧抱着狗不理的一条腿说:“大驸马爷,你一代枭雄,无论机智还是才略都胜过那个赖天宁百倍,只可惜我哥俩无缘识得大驸马爷你啊,枉顾我俩跟着那小子屁颠屁颠的,到如今连个好处都没捞着——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哥俩决心跟着你混,绝不敢有二心!更何况肚子里还藏着千眼线虫。”
脑椎心里不知道把棒槌骂了多少遍,这个兄弟平时看着挺忠厚老实,到了卖主求荣的份上,比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还怕死。他顾不得埋怨,当前先保命要紧,至于以后是死是活就看风水怎么变了,想必赖天宁也能够理解兄弟二人迫不得已的苦衷。
狗不理得意洋洋地说:“谅你们也不敢生二心,穿上这身鬼皮何等不宜,看门的狗跟着谁都是看家护院,你俩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所以呢,也别指望着跟着那个狗屁龙珠驸马飞黄腾达——只要跟对了主子,天天喝汤也是一种那个福分,我就是你俩最好的主子——你俩说对不对呀?”
声音竭嘶底里,偏偏又带着一股子娘娘腔,听在二人的耳朵眼里,说不出来的一种不舒服,只感觉全身都爬满了蚂蚁,痒痒的不行。
棒槌和脑椎磕头如捣蒜,站起来也没忘了鞠躬哈腰,小命都捏在人家手里,只要暂且苟全性命,他狗不理让我们俩喊亲爹都行。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对付赖天宁一干人等,此人不仅心术不正,而且心狠手辣,想必一定会趁着赖天宁不在阴司殿而大动干戈,如果费尽心机地烧阴司殿一把火,二人到时便成了放火的罪人。
正在他俩暗暗叫苦的空当,狗不理像是想了半天说道:“拘魂老太和黑路崖叶长老此时已在阳间古道埋下伏兵,鬼门大开的日子,赖天宁也会竭尽全力阻止他们的阴兵踏出古道。嘿嘿,他赖天宁一定想不到,我会在他后院烧一把火,大公主和二公主不是为了这小子争风吃醋吗?老子就把姐俩活捉当人质,也让她俩看看,赖天宁是不是愿意舍命救人!”
棒槌脑袋往前一伸说:“主人的意思想让我俩悄悄绑了大公主和二公主?这姐俩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我俩这点道行,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架?”
脑椎也觉得狗不理要不丧心病狂到了极至,要不就是夜郎自大,二人充其量就是俩看家护院的奴才,这几斤几两心里可是一清二楚,哥俩只要被识破了动机,那姐俩心生怨恨,还不得活剥了我俩?正想着呢,狗不理阴阴笑着说:“真刀真枪地动手,我都不一定是对手,就你俩那点能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千眼线虫的虫蛊,你二人平时深得姐俩信任,端茶送水的时候给下药,这以后的事自然手到擒来。赖天宁和叶长老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我不仅坐山观虎斗,还能危急关头搬出人质,黑路崖赢了,我这是一招领功请赏的策略,如果天籁宁侥幸胜了,却能跳出来让他弃械投降,那时候两位公主就看什么代价了,龙珠驸马乃性情中人,想必不会不管二位公主的死活,无论那边而言,我都是功不可没,黑路崖一旦得势,非要给我来个黄袍加身也是可能之事——总之,一切都要顺势而为,我这也叫审时度势。”
哥俩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哆嗦,狗不理精于算计,不仅将敌人算得步步到位,就连同一阵营的伙伴都一一计算在内,这招果然毒辣,先不说大公主和他曾经夫妻一场,就算是阴司殿也对这小子恩同再造,亏他下得了手。看来真是无毒不丈夫,赖天宁悲天悯人,又怎么是这帮狼子野心的对手呢?哥俩胆战心惊地接过狗不理递过的药瓶,心里五味杂陈,对二位公主下千眼线虫的虫蛊实在不忍心,毕竟心中还有那么一点愧疚。
狗不理冷冷一笑,眼珠子几乎贴在二人的脸上说:“怎么,这个时候心软了?你不杀别人,你俩自己就要先丧命,孰轻孰重自个掂量办吧,放心,千眼线虫不足以致命,你俩也算不上杀人凶手,只要姐妹俩迷途知返,我好歹也会念念旧情的。”
棒槌和脑椎脚步沉重地离开了酒坊,狗不理对千眼线虫很有信心,给这兄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听话,他围着桌子踱了几步,然后双掌横过眉心,撇开嘴皮念叨“鬼眼神开,幽道通灵,借支古道,鬼灵传信。”不久眼前便出现一块巴掌大的镜子,里面的影响虽然不清晰,但还能分辨出大概。一个宽敞的溶洞内,叶长老和拘魂老太正率领一群黑衣小鬼匍匐在地,有几个吊死鬼只能悬挂洞顶,鲜红的舌头几乎耷拉在地面上,气得拘魂老太不停地用拐杖驱赶,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女鬼只好把舌头翘起来,偶尔有血红的液体抖落下来,弄得小鬼们责骂连连。
叶长老橘黄色的眉毛往上一卷,他似乎觉察到了狗不理的密信,也学着举掌横眉,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大拇指高高翘起来,暗暗对着幻境中的狗不理表示赞赏,指令他一旦得手,即刻带二位公主前来古道。叶长老何许人物,自然猜到狗不理的小九九,一番画饼充饥的许诺自然难免,狗不理礼来不往非礼也,也跟着一番虚与委蛇,二人似乎惺惺相惜,内心的算计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叶长老脸色白皙,双眼不停地放着青色的光芒,小鬼们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后腿,想必被吓得。鬼门大开,古道阴兵只要冲出了洞口,爬上悬崖,这个世界末日就要开始了,什么人鬼神三界鼎立,今后都要受到阴司黑路崖的掌控,就连青乌赖天宁也会变成脚下的一只蝼蚁,只要高兴,一脚下去,他就会变成粉身碎骨。叶长老收敛了一下锐气,将狗不理的好消息公布给众人,溶洞内顿时吱吱呀呀欢呼一片,拘魂老太裸露着两排殷红的鬼牙,呵呵般抽风喊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当我们引兵出关,我们就毫不留情地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不停地在溶洞回荡,而这样的声音,在鬼门关没有打开的时候,赖天宁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的。
正在爬下悬崖的赖天宁突觉胸口郁闷难当,两只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田教授一旁问道:“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有危险?”
田甜笑着说:“老爸,看你说的,古道阴兵按兵不动,今夜又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要说没危险你信吗?”
李佳珠默不作声,似乎从我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她悄悄地拽了一下我的衣袖,意思说,真要有危险千万留神,我心里略有感动,嘴角微微上扬,暗自点了一下头。然后对大家说:“古道千年失修,我们一定要抓紧绳子,彼此不要离着太远,尽可能做到前后呼应,发现任何异常切勿慌乱,一切听我的号令。”
见我说得面色凝重,大家虽然不曾听我说一些恐怖的事情,但都会察言观色,知道当前凶险无处不在,人跟鬼斗,本就敌强我弱,如果再大敌当前自先乱了阵脚,无疑死路一条。于是大家赶紧屏气凝神,虽然下坠的身体耗费着巨大的体力,但谁也不肯发出沉重的喘息之声,万一惊动了密道中的小鬼,凶险就会提前来临。
幸亏悬崖中突兀着很多小树,累了都能依靠着喘息休息一会,万丈高度光靠一条绳索维持体力,谁也吃不消。落到半路,下面一片灰色的松树林依稀可辨,我努力睁大眼睛仔细搜索,果然在密密麻麻的灰色中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
神情多了点兴奋,我指着那条细得像线一样小路,小声说道:“那就是传说的古道,另一头一定是延伸至林子中,估计的不错的话,隐秘之处一定藏着古道相连的鬼门关!”
田教授当先点头,田甜和李佳珠跟着点头示意,表示会谨慎小心的。大家把事先准备好的符箓一一拿出来,只要我手指指到的地方,他仨都会默契地贴好,然后一一封印画押。我端着一个黑色瓷缸,将里面的糯米按照方位撒出去,雪白的米粒落在泥土里若隐若现,李佳珠怔怔地看着我,她真不知道这会起到什么效果,我趴在她耳边说:“糯米不惹尘埃,活人看着并无稀奇,死人却唯恐避之不及,古道一面靠山,一面挨着万丈悬崖,这些糯米会将道行不深的小鬼逼到悬崖之下而粉身碎骨。”
看着李佳珠连连点头,我转身忙活着布置周围的法场,唯恐遗漏,仔细对照地图的角落,把这处古道悬崖看了个仔细。此时月色淹没在黑云之中,突然之间山摇地动,我们四个心惊不已,原来古道地势陡峭,山风呼啸而至,山石滚落,犹如万马奔腾,在这寂静的深夜尤其夺人心魄。浓密的松树林更是沙沙作响,里面像是匍匐着巨蛇野兽,我和田教授胆色大一些,田甜和李佳珠却是面露惊慌,眼神恐惧地私下搜索,朱色的嘴唇被白齿深咬,唯恐不小心发出惊叫。
我手心端着一面铜色罗盘,金色的指针颤颤微微地来回抖动,原本稳稳当当的方位指标一下子模糊不堪,金针剧烈地忽东忽西,根本不听我使唤。此时古道周围的磁场由于鬼气大增而发生了逆转,就像空气对流一样形成剧烈地风,那呼啸的山风和杂乱的声响正好遮掩住野鬼的脚步和影子,老人说,鬼魂和打雷一样,往往先听到声音才能看到影子,真假无法考证,但眼前的一幕却不能不让人心声胆寒,看不到的恐惧永远最恐怖。
我转头望向同伴,田甜和李佳珠紧紧搂着身躯,原本厚实的衣服已经不再保暖,反而冻得浑身发抖,原本美丽动人的唇角早已布满了青紫,田教授也好不到哪去,枯瘦如柴的身板此时佝偻一团,我甚至能听到他嘴角发出的牙齿磕碰之声,我顺势抹了一把李佳珠的手,那种冰冷像是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的躯体,我想赶紧挪开那只手,没想到两只手竟然冻在了一起,我急忙举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抽打起来,反反复复几下,我和李佳珠的手才被分开。
冷!冷得侵入骨髓,冷得血液静止,甚至冷得失却直觉。
我略微好一些,想必是阴司殿来来往往多次,早已有了免疫能力,更或者跟大公主给我吃的药丸有关联,黑路崖歹毒无比的聚阴丹都能给化解,想必区区鬼气自能抵御。我不敢大意,慌忙取出一张金色的符箓,右手一抖,它顺着夜风竟然呼呼啦啦燃烧起来,我左手奇快无比地将一小撮一小撮的火光捏出来,就势按在田教授等人的天庭之上,火光转瞬即灭,脑门上即刻裸露出豆粒般大小的红色,黑夜中闪烁起来,像是几只发红的眼睛窥视着满满的夜色。
我怕他们害怕,悄悄说:“这叫三味真火,也叫阳火,只要火不灭,鬼气自然侵犯不了肉体,你们也不会被冻死。”
语罢不久,三人都感觉到一团热气布满全身,先前被冻僵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原样。田甜一时好奇,想用手摸一把脑门,没想到被我眼疾手快地制止了,我说这是命门之火,接触皮肤即灭,只要心生无畏之气,那门阳火便不会灭掉。
空中的月色欲渐甚微,几乎被几块乌云活活吞噬。我轻轻地向大家嘘了一声,因为老远传来一声乌鸦凄厉的叫声,我心神忍不住慌起来,乌云吞月和乌鸦凄厉都预示着野鬼将要出没。
几乎同时,整片山崖剧烈晃动了一下,耳中听到了一阵山石碎裂的声响,像是有数不清的斧头在同事砍斫坚不可摧的山体,夜晚发出金锣密鼓的咚咚之声,像极了野鬼敲门之声。我面色一紧,神色紧张地望着同伴说:“鬼门关就要被打开了,听这万斧齐鸣的阵势,怕是孤魂野鬼足有千万人马,一旦破关冲出古道,必将是人类的万劫不复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