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西林晓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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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再把你扔回湖里去!”谭静救他一命反倒被他指责,不禁恼怒起来。



    羊子鹏急忙劝慰她,道:“姐姐稍待,他看似是遇到难事了,才会轻生的!”



    青年男子兀自哭个不停。



    羊子鹏把他扶起,让他靠着一棵柳树坐着,正要问他为何轻生,却见他翻起白眼,浑身不住打颤。



    “不好,他浑身湿透了,不取暖的话会被冻死的!”



    “他活该冻死,谁让他不识趣!”谭静把她对羊子鹏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个青年男子身上。



    羊子鹏左右张望,找不到合适的避风取暖之地,正在着急,只见一只华丽的花船游舫缓缓靠岸。



    “请问公子小姐,方才是不是有人落水?”一个小丫鬟站在船头,探着身子问道。



    “他在这里,你认识他吗?”羊子鹏指着地上的青年男子。



    “不认识,我家小姐在湖上游玩,远远地看见有人溺水,便驶过船来了。”



    忽听得船楼内穿出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阿晴,你来!”



    小丫鬟跑到船楼门口,掀开卷帘进去,片刻便出来,对羊子鹏和谭静道:“我家小姐请公子和这位小姐还有这位溺水的人到船上来,船上暖和!”



    羊子鹏大喜,谭静却明显不悦。



    艄公从船上搭一方木板到岸边。



    羊子鹏救人心切,抱起青年男子,跑上船去,谭静气得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这位叫阿晴的丫鬟掀开门帘,羊子鹏进到船楼内。



    一位妙龄女子,穿着一件轻薄的碧霞罗裙,披一件轻细的烟云袖帔,站在门内,见羊子鹏抱着中年男子近屋,忙道:“这边请!”



    妙龄女子引羊子鹏来到火炉旁,羊子鹏青年男子放下。



    谭静和阿晴也进屋来。



    “阿晴,去找一些袍巾来!”



    “是!”



    船屋里灯光和暖,羊子鹏看见青年男子的脸已经动得铁青,已冻晕过去。他除去青年男子的外衣和上衣,阿晴已经拿来的袍巾。



    “公子,让奴婢给他擦擦身!”阿晴道。



    羊子鹏这才站起身来,扫一眼这间船屋,虽不甚宽敞,但装饰华丽,好似女子闺房。若非大户人家,是置办不起这间船舫的。



    “小女子晓泠,春晓的晓,霖泠的泠,见过公子,见过小姐!”妙龄女子向羊子鹏和谭静行一个万福礼。



    羊子鹏这时才看清她的面容。她年纪不大,顶多与谭静相仿,双眸似水清澈,肌肤粉白光洁,仿佛雨后初晴的天边彩虹,美的似真似幻。而她的秀发未盘,松散地扎在颈后,又有一种熟女风韵。羊子鹏所见过年轻女子,能与她在容貌上相媲美的,只怕是只有止息阁离恨了。



    她神态恭谦,又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羊子鹏看到女子身后的架子上摆着一张古筝,猜想她可能是一位艺伎,她自称是晓泠,多半是她的艺名。



    “小子羊子鹏,这位是…”羊子鹏忽然语塞,他不知是否该直呼谭静的名讳。



    谭静听羊子鹏不知如何介绍她,本来就怄着的火气便要爆发出来。



    “这位小姐一定是天姥剑派寒烟女侠,谭静姐姐!”晓泠道。



    谭静本见晓泠的船舫华美,又见晓泠美貌绝伦,不禁隐隐自卑,但看她没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架势,便有对她生出好感,而听到她竟能报出自己的家门名姓和江湖绰号,身为江湖人士的谭静立刻对她生出警觉。她今天若是带着佩剑,只怕已经拔剑相向了。



    谭静把眉头一紧,厉声道:“你何以知道我的名姓!”



    羊子鹏也大大惊奇她竟然知道谭静的身份,无心感谢晓泠替他解围。



    晓泠再行一礼,道:“日前羊公子在灵隐寺大胜江南五大门派六位掌门,小女子有所耳闻,钦慕之至,不想之日遇到,荣幸万分。三天剑派前来为羊公子压阵,谭姐姐为羊公子医伤,小女子也得知一二。方才羊公子报出名姓,姐姐与羊公子携伴同游,小女子便已猜到姐姐身份,又见姐姐一袭黑衣,英姿飒爽,眉如黛画,眼似丹凤,姐姐若不是天姥剑派寒烟女侠,还能是谁?”



    羊子鹏听罢晓泠一番推论,心生佩服。



    谭静的眉头皱的更紧,道:“我不常在江湖走动,我的名号,知道的人很少。你到底是谁?!”



    晓泠再次行礼,道:“小女子是西湖北岸孤山西林阁上的一名艺伎,西林阁常有武林人士走动,因此听得一二!说得错了,还请姐姐见谅!”



    谭静心中仍有疑虑,但见晓泠言语真切,也不好翻脸。



    羊子鹏心道,她果然是一位艺伎。又在心中琢磨,一般的艺伎绝没有如此美若天人的容貌和气质,便大胆问道:“敢问晓泠姑娘,可识得京口止息阁止息琴圣离恨?”



    晓泠温婉一笑,道:“离恨正是小女子的师姐!”



    “哦!”羊子鹏心中有了底细,道:“原来姑娘是伎乐门大吉祥天女门下高足!”



    晓泠道:“羊公子见识广博,小女子敬佩!”



    羊子鹏便对谭静道:“姐姐不必担心,晓泠姑娘不是坏人!”



    晓泠是伎乐门人,谭静非常震惊。对江湖邪道来讲,玄机五门就是他们的天敌。而武林正道人士却从不会把玄机五门划入正义的行列。更何况伎乐门的门主伎乐天主琵琶骆,此时正在侯景的帐下效力。因此,谭静不会认同伎乐门人就一定不是坏人。



    “她是不是坏人,你说了可不算!”谭静瞪了羊子鹏一眼。



    晓泠低眉含笑。



    “你笑什么?”谭静最厌烦别人冷笑。



    “姐姐息怒,小女子想到一句话,因此忍不住笑。”



    “什么话?”



    “庄子有云,‘水静则明须眉!圣人之心静,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姐姐名字里有一个静字,善恶真伪面对姐姐,自然无可遮掩,原形毕露!”



    羊子鹏心道,这位晓泠好厉害,夸人的言辞也如此高端。



    谭静一笑,道:“姑娘把我比圣人,我可受不起!”



    晓泠也一笑回应。



    谭静又道:“我也想起一个典故!”



    “哦?姐姐请讲!”



    “老子的弟子南荣畴见老子,受教一言,遂精神晓泠,身心通明,妹妹的晓泠二字,可是出于此典?”



    晓泠一惊,道:“姐姐学识深广,晓泠不该在姐姐面前掉书袋,晓泠知错!”



    谭静笑道:“妹妹客气!”



    羊子鹏在侧看得呆若木鸡。谭静的学识固然值得敬佩,而晓泠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化解了谭静对她的敌意,更是让谭静称她为妹妹,就更加厉害了。



    丫鬟阿晴已把青年公子身上的水擦拭干净,他在炭火烘烤下,身体回暖,渐渐清醒。



    “妙容!妙容!是你吗?”他把阿晴的手抓住,抚摸阿晴的脸。



    “公子,你认错人啦!”阿晴不住挣扎。



    他看清了眼前的女孩不是妙容,便一把把阿晴推开,四下打量,慌张道:“妙容,妙容!你在哪?我在哪?我这是在哪?”



    晓泠走到他身前,道:“公子放心,公子刚才溺水,是谭姐姐救了你,公子在小女子的船上!”



    “在船上,我还活着,为什么要救我!我找不到妙容,让我死了算了!”



    羊子鹏和谭静都已看出,他是为情所困。



    晓泠坐在他身边,道:“公子口中的妙容,可是吴兴郡沈家大小姐沈妙容?”



    青年男子猛然坐起身来,瞪大了眼,道:“你怎么知道妙容的姓氏!”



    晓泠一笑,道:“吴兴郡沈家大小姐沈妙容,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吴兴地界无人不知呐!”



    “你知道妙容在哪?”



    “敢问公子是沈小姐的什么人呐?”



    “我是她的夫君!我叫陈蒨,家住吴兴,我是她的夫君!”



    “原来是陈公子!小女子失礼了!”



    陈蒨生起疑心:“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晓泠道:“小女子是西林阁艺伎,名唤晓泠,这位是羊子鹏羊公子,这位是天姥剑派寒烟女侠谭女侠!”



    陈蒨大为震惊。



    他强撑着站起来身来,先向晓泠施礼,道:“原来是西林筝女晓泠姑娘,在下失礼了!”



    羊子鹏却是暗暗一惊。西林筝女的名号,他虽没有听说过,但显然陈蒨听过,想来晓泠年纪虽小,已然享有声名。



    “陈公子多礼了!”



    陈蒨又向谭静道:“陈蒨多谢谭女侠救命之恩,适才无礼,还请谭女侠不要见怪!”



    谭静本是气羊子鹏而不是气他,见他道歉,便抱拳道:“不怪!”



    陈蒨又面向羊子鹏。



    他脸上的紫青已经退去,羊子鹏这才看清他的相貌,他那俊美的仪容,竟不输寻常美女。



    陈蒨忽然严肃:“你就是羊侃之子,大名鼎鼎的台城守城上将军羊子鹏?”



    羊子鹏心道,他果然认识我。



    “正是在下!”



    陈蒨冷笑着转过身去,道:“吴兴郡艰苦征兵五千,前去勤王救城,台城守城上将军却临阵脱逃,跑到钱唐来风流快活,真是可笑!”



    面对陈蒨的冷嘲,羊子鹏不会多说什么。



    谭静可以自己对羊子鹏使气,哪里容得了别人辱骂他,正要对陈蒨发作,羊子鹏急忙拉住她,道:“姐姐息怒,我都习惯了!”



    晓泠道:“大家缘来相聚,便请安坐,船舫狭小,还请将就,陈公子有何难处,也可说说,羊公子和谭姐姐都是侠义之士,定能鼎力相助,小女子在钱唐地界颇通消息,兴许也能帮上忙!”



    晓泠一席话,真切诚恳又圆融体面,让三人都能听从她的意思,羊子鹏不禁佩服,西林筝女,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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