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茜娘眼见孙玉烛母子连胜两阵,便撺掇天塘寨寨主马百峰出手。
“老夫从不对妇人和幼子动手!”
马百峰安坐席上,酌着美酒,平静地自斟自饮。大殿中人,对殿内之事漠不关心的,除了琵琶骆,就只有马百峰了。
马百峰此言,引起花黄二老和东海四子的强烈不满,只因刚才落败了,才不得发作。
“来亮大师的度厄神功和极乐往生掌印威震江湖,何不出手擒拿孙玉烛?!”
来亮怒道:“贫僧若再离丞相左右,难保丞相还会再度受伤!”
来亮言语中分明有指责之意,萧茜娘咬牙切齿,强忍怒气。
大殿内一时没了声息。
“满殿英雄,竟没有人能为本丞相擒拿此妖妇吗?”
侯景的体力恢复了些,对部众和江湖英雄喊道。
在侯景眼里,羊子鹏和孙玉烛,早已是瓮中之鳖和笼中之雀,是不可能逃脱得了的,只是苦于孙玉烛武功高强,难以将她降服。
大殿内寂无声息。
“丞相勿忧!待贫僧擒拿孙玉烛!”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到殿内。
一个身着褐赭袈裟的白须老僧,如一道旋风,飞腾进殿,停在侯景身前。
“来者何人?”萧茜娘凝眉问道。
白须老僧向侯景行佛礼,道:“老衲乃是栖霞山栖霞寺僧怀和尚,见过丞相!见过大罗公主!”
“噢!”侯景勉强欠身,道:“大师不必多礼!”
萧茜娘却是面有疑色,道:“素闻栖霞寺僧诠方丈的名号,却未曾听过法师的大名!”
“僧诠本是老衲的师弟!二十年前,僧诠那个奸贼,暗害老衲,从老衲手上夺去栖霞寺主持方丈之位,并且将老衲囚禁了二十年!老衲近几日才从栖霞寺的地牢里脱身,听说丞相召开佛牙晚宴,特来投奔!”
“哦!大师能擒住孙玉烛吗?”侯景并不关心僧怀和尚的苦难经历。
“小事一桩!只是老衲有一个请求!”
“大师尽管讲来!”
“请丞相出兵,攻打栖霞寺,助贫僧铲除僧诠,夺回栖霞寺住持方丈之位!”
“嗨!这有何难?只要大师能擒下孙玉烛,莫说一个栖霞寺,建康城所有的寺院,都能交给大师打理!”
“老衲只求栖霞一寺!”僧怀合掌道。
“全依大师!”
侯景本想给僧怀画一张大饼,不想僧怀只钟情一个馒头。
僧怀向孙玉烛走去。
孙玉烛也迎向僧怀。
两人相距两丈。
“圣姑可还记得老衲?”
“当年玉烛年纪尚小,记不清了!”
“不记得最好,老衲出手便没了挂碍!”
僧怀右拳在胸前画个手印,化为拳形,疾步打向孙玉烛。
“好一招见空拳!”孙玉烛心中赞叹。
“圣姑小心!”羊子鹏冲向前来,抢到孙玉烛之前,调动先天无相功真气,运转小无相功,右手握拳,与僧怀双拳相对。
砰地一声。
大殿之内一番鼓荡。
僧怀站定不动。
羊子鹏向后猛退,被圣姑抬手抵住。
见空拳的劲力太强,若是强行拦下羊子鹏,羊子鹏恐受重伤。孙玉烛一边运功化解羊子鹏向后的冲力,一边随着羊子鹏的后退而向后飘飞,一直退到贺琛父女身前,才把见空拳的冲力全部卸去,二人方才停下。
羊子鹏口中鲜血狂喷,刚刚运功修复的五脏六腑和胸腹伤口重新崩裂。
羊子鹏本以为来亮的内功已是绝顶,没想到世间还有更加强大的内力,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震慑之余,一股温热柔和的真气从背后灵台和至阳二穴源源涌入。孙玉烛在帮羊子鹏运功疗伤。
“这一拳如此威猛,幸亏是打在我身上!”
羊子鹏心中暗道。
“傻孩子!就知道逞强!”
孙玉烛在羊子鹏耳边低语一句,责备中带着关爱。
僧怀步步逼近。
贺琛拿着幽州剑,贺薰拿着青州剑,指着僧怀,挡住羊子鹏和孙玉烛。
僧怀无视贺琛父女,对孙玉烛道:“老衲二十年不出世,洛水门的弱水无相功,竟沦落到谁都能练的地步了吗?”
孙玉烛毫无畏惧之色,看着羊子鹏,笑道:“大师误会了!弱水无相功,天下间只有他一个人会!”
僧怀稍显错愕。
寒风疾闪。
殿内又飞进来两个人。
大殿众人皆心道:今晚的好戏,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一个中年僧人,和一个帷帽女子,站在僧怀身后,背对着殿内众人。
中年僧人穿着素色僧服,身材高大健硕,浑身筋肉散发着蓬勃阳刚之气。
帷帽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尼服,帽檐垂下的黑色纱幔落在肩头。纱幔越是缥缈,众人就越想一睹纱幔里的面容。
侯景看着帷帽女子的背影,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气质,那是只有绝代佳人才有的气质,可以轻易间倾国倾城的气质。
“师伯,跟师侄回山吧!”中年僧人合掌,对僧怀道。
僧怀转过身来,见到中年僧人,神色顿时凶恶起来,怒道:“僧诠囚禁我二十年,还嫌不够吗?!”
“师伯出于世间,会更苦!”
“哈哈哈!”僧怀大笑着走向中年僧人,道:“你放心,我会回去的!丞相已经答应我,出兵栖霞寺!我一定会夺回属于我的方丈之位!”
僧怀近乎癫狂。
“师伯若执迷不悟,莫怪法朗无礼了!”
僧怀一笑,道:“如此正好,让我看看,栖霞寺的绝技,四势性空拳,你学得怎么样了!”
“请师伯赐教!”
“好!接我性空拳第一拳,见空拳!”
僧怀右手在胸前画个手印,变幻成拳,打向法朗。
法朗右手同样在胸前画个手印,只是与僧怀的手印方向相逆,反手成拳,迎向僧怀。
两拳相撞,轰然一声,二僧同时向后退开。
僧怀神色惊惧,道:“你的内力,远在我之下,为何却与我拳劲相当?你用的不是性空拳法!”
法朗合掌胸前,道:“四势性空拳之上,仍有四势性不空拳!师侄方才使的,就是性不空拳的第一拳,见不空拳!”
僧怀大笑起来:“笑话!性空乃大乘正道,岂有性不空之理!”
殿门处传来佛音:“空即不空,不空即空,无所空无所不空,是真解脱,即是如来!”
众人看来,却是真谛大师走进大殿,身后跟着一位相貌和善的中年僧人。
“一派胡言!”
僧怀对着真谛喊到。
真谛走过众人,对僧怀道:“怀师回头望,缘起缘灭,空还是不空?”
僧怀本瞪着双眼,听了真谛的话,竟有些顿悟的感觉,愣在当地,暗自出神。
“大师何故来此?”侯景问真谛道。
真谛向侯景躬身道:“栖霞寺主持僧诠方丈邀请贫僧前往一叙,特来向丞相辞行!”
“哦!大师要去多久?”
“无定。”
“哦!任先生,取令牌来!”
任约取来侯景的令牌。
侯景把令牌递给真谛,道:“有此令牌,大师可随意出入建康城!大师切记,大梁国师的职位,随时给大师留着!”
“贫僧告辞!”
“大师再会!”
“丞相保重!”
真谛和中年僧人出殿而去。
怔愣的僧怀回过神来,反而更加暴怒,大骂道:“什么真空真解脱,都是胡扯!吃我一记明空拳!”
僧怀对着法朗,双手画出手印。
法朗也用双手画出手印,两人的手印方向完全相逆。
双手成拳,四拳相对,又是轰然一声,大殿内的圆柱被震得颤了一颤。
两僧又将彼此震开。
“这又是什么拳法?”僧怀大惑不解。
“此乃四式性不空拳的第二拳,明不空拳!”
僧怀见识到性不空拳的威力,十分恼怒,腾身而起,大叫一声:“得空拳!”
僧怀如鱼跃于渊,一拳当先,直打下来。
法朗举拳相迎,如鱼出水面,叫一声:“得不空拳!”。
两拳相对。
地板迸裂,法朗双脚陷进地里。
僧怀被震到大殿殿顶,双脚蹬住一根房梁。
“不得空拳!”僧怀急射而下,双拳打向法朗。
殿顶隆隆声响,年久失修的房梁被僧怀蹬断,殿顶屋脊塌陷一片,被其余房梁撑住,才免得坍塌下来。
“不得不空拳!”法朗正身直立,双拳迎接僧怀。
真气冲合,四拳黏在一起。
真气溢出,如一股劲风,席卷整个大殿,一时杯盘乱飞,灯烛尽灭。
殿内众人,内力不深的,皆被吹倒。
来亮护住侯景,萧茜娘勉强站稳。
帷帽女子安然地站在二僧身边,尼袍飞舞,帷帽的黑色纱幔微微扬起,隐约现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孙玉烛依然在给羊子鹏灌输着内力。孙尚子躲在孙玉烛身后。
贺琛和贺薰倚在后墙上,仗剑挺立。
良久,法朗叫一声:“不空空也!”奋力轰出浑厚真气,将僧怀击飞。
僧怀如一个巨石,砸落在地。
法朗收功调息。
僧怀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疯魔,大叫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看我打破你们的一派胡言!”
猛然奔向法朗。
法朗见僧怀重又奔来,只得全力出拳相迎。
空前的轰然之声。
僧怀疾步退到侯景身前。
法朗凭空向后飞出,在羊子鹏身侧落地站稳。
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僧怀面色阴黑,双眼中射出仇恨之光,冷冷道:“丞相要留的人,一个也走不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