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初恋的校服上清新的西柚香,像冬日午后阳台上暖暖的阳光,像广阔草原上徐徐的微风,像碧海蓝天之间的一只海鸥,像一双丝滑柔软的手抚过疲倦的身躯。
忽然之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少女的侧脸,如此完美的一张侧脸,眉如柳叶,鬓如蝉翼,睫可盈泪,目中有诗,巧鼻挽愁,唇角含笑。她时而闭目冥思,时而与人嬉闹,时而捧书深读,时而望远出神。只一个侧脸,已道出了千种哀思万般愁肠。
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头上已戴着一顶代表天下至尊的皇冠,镶在皇冠上的夜明珠令人目眩。她的正面依旧完美,端庄中带着妩媚,高贵中带着仙气,却已没有了少女的青涩和忧愁。
有那么一刻,景杨觉得自己就是云狐,脑海里的那个女子就是魂牵梦萦的心上人。他的心在悸动,迫切地想看她一眼,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子,耳边忽然有人在轻声呼唤:“哥哥!”
轻轻地一声呼唤,宛若一道惊雷。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内心惶恐不安:“我为什么会有云狐的记忆?我们分明没见过面,为什么会有想见她的感觉?”
他没有告诉南宫唯,也来不及说,御书房内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宣云大将军觐见。”
珠帘重重,帷幔低垂,这御书房不像是御书房,倒像是个少女的闺房。
景杨终于看到了那个权倾天下的女皇帝,果然跟方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个影像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疲倦之色,似乎是长时间批阅奏折所致。
那太监作了一揖,慢慢退了出去。
倾思帝神情淡漠,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依旧在一本接一本的批阅奏折。
景杨也没有说话,没有行跪拜之礼。不拜天地,不拜皇权,原本就是云狐的性情。景杨忽然替他感到悲哀,甚至能感受到他站在这里时那种钻心的疼痛:即便你为她征服了天下,她依然对你爱理不理。你的死里逃生、你的安然归来并没有令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良久良久,倾思帝终于将所有的奏折批阅完毕,揉了揉手腕,淡淡说道:“云将军受苦了。”说着,缓缓抬起了头,看到景杨脸上的面具时,微露诧异之色。
景杨学着云狐的口气道:“不苦。”
倾思帝无奈地笑了一笑,站起身来,道:“云将军中毒一事,唯儿已在密件中向朕汇报了。朕已派人前往南境土行门索要解药,边境军务也已暂时交由北原王代为处置,近几日你便安心歇着,朕还有些修行上的问题要向将军请教呢。”
景杨隐隐嗅到了一丝“杯酒释兵权”的意味,忍不住心中作想:“她这是关心我吗?哼,显然不是,只是不得不暂时借助云狐威名震慑异己罢了,待得天下平定,我这大将军怕是再也没的做了。”但他本来就不会也不想行军打仗,交出兵权也正合心意,于是垂首道:“是。”
倾思帝对他的欣然接受显然有些意外,呆了一呆,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道:“近日朝野上下流言盛传,说云将军与吕一方暗中订了盟约,朕自然不信,但人言可畏,云将军也当尽早向满朝文武澄清才是。”
景杨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必解释?”
倾思帝叹了口气,道:“话是如此,但十道奏折中有三道便是弹劾你的,你不惧天下人悠悠之口,朕可不能充耳不闻。”
景杨心中微觉有气:“你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若是真的不信,又有谁敢弹劾?”他实在无法理解云狐是怎么在一个不信任自己的皇帝手下干了十年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爱她?
景杨细细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说南宫唯的容貌是惹人怜惜,那么倾思帝的美貌则会勾起男人的征服欲。他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他要征服她,让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供自己取乐。
这个想法便如跗骨之蛆难以清除,景杨咬了咬牙,将这邪念暂时压制下去,问道:“陛下想要臣如何澄清?”
倾思帝道:“明日早朝时你向文武百官陈述苦水一战起因,真相自然大白。”
景杨暗叫糟糕,心想:“鬼知道起因是什么?好在我还有秘密武器。”点了点头,道:“好!”
倾思帝微微一笑,道:“云将军逃出颐城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京都,想必已甚是劳累,先回去歇息罢。你出去之后,让唯儿进来,朕有话要跟她说。”
景杨正想告退,忽然又顿住,拱手道:“臣还有一事请奏。”
倾思帝察觉到这个大将军有些不同寻常,微微皱眉,道:“但说无妨。”
景杨心中有些忐忑,轻轻呼了口气,道:“恳请皇上将谪仙卫南宫唯赐给臣下。”
“什么?!”倾思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失态。
景杨也知如此行径不合云狐性情,但他实在不想和南宫唯分开,一则因为心中不舍,二则还需要跟她探讨明日早朝该如何应对,三则需要她在身边随时提供信息,四则还需她联络路天师来为自己驱除残魄。所以他不得不冒险提出了这个要求。
倾思帝盯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怪物,过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道:“云将军喜欢她,尽管拿去便是!”
景杨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声音中有丝毫的喜悦之意,淡淡说道:“谢陛下隆恩。”
说罢,退出御书房,来到南宫唯身边,说道:“皇上让你进去。”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她把你赏赐给我了。”
南宫唯的俏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欲喜未喜,快步走进了御书房中。
过了一盏茶时分,她才走了出来,却是眉头紧锁,双眼通红。景杨连忙迎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南宫唯眼泪流了下来,却强忍着没哭出声音,道:“先回到将军府再说吧。”
……
……
将军府。
景杨见过恢宏的皇宫后,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地处偏僻、有些破败、极是冷清的宅院,便是战功赫赫、手握苏国兵马大权的大将军的府邸。
院子收拾得颇为干净,倒不像是长期无人居住的样子。景杨走到院子中央,用了咳了两声,等了良久,也无人应答。他确定院内无人,将面具摘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
带着面具生活,实在不好受!
南宫唯将宅门关上,来到他身边站定。景杨拉起了她的手,微笑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
南宫唯勉强笑了一笑,眼里仍是无尽的哀愁。
景杨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怎么了?皇上责罚你啦?”
南宫唯摇了摇头,突然哭了出来。
景杨心想多半是皇帝责罚了她,却又不让她跟自己透露。便也不再追问,只静静地抱着她。
过了良久,日已西沉,天色渐黑,南宫唯止住了哭泣,抽噎着道:“哥哥把灵火战甲脱下来罢,我回宫中拿些衣物,顺便找人帮忙把战甲上的破损修补一下,明日哥哥上早朝时还要穿呢。”
景杨奇道:“云将军平常上朝也穿着盔甲?”
南宫唯点了点头。
景杨只好将战甲脱下,交到她手上,顺手帮她擦了擦脸上泪痕,道:“早点回来。”
南宫唯嗯了一声,将战甲收入包袱中,背在身后,御剑飞天而去。
景杨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突然觉得有些冷,随意进入一间屋子内,想找件衣服穿上,却见那屋子是间祠堂。说是祠堂,其实也只有一张灵牌,灵牌上并无字,香案上点着三柱香、两只红烛,香虽点着却未生烟,红烛的火焰是浅蓝色的,祠堂四面墙壁上贴着许多红色的符纸。
忽听有一个妩媚的声音说道:“笨蛋,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