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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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仙牢,顾名思义,是用以囚禁仙神的牢房,是为了云狐这种修为通天的修道者而专门设立的牢房。



    但对于景杨而言,那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石室。他反倒觉得,这石室有一点点舒适,至少不用再忍受室外那渗透骨髓的冰寒了。



    令他不安的是,石室里一片漆黑,毫无亮光,一如他的前景。他低头摆弄着锁住双手的铁链,有些茫然,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轰隆隆!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石室的小门被推开,李思琪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她的左手拿着浮冰剑,就这么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冷空气跟随着亮光灌入石室内,景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与她对视一眼,只觉得她的目光比空气还要冰冷,犹似大冬天里喝了一杯冰水,连心口的血液都要冻结了,连忙垂下了眼皮。过了一会,仍没听闻她出声,好奇的瞥了一眼,见她仍十分专注的看着自己,又慌忙移开目光。



    如此反复几次,一向脸皮极厚的景杨,被她看得连沉寂心底二十年的羞涩都苏醒了,脸上一阵发烫,心想:“莫非这女将军和云狐有过一段情史?”



    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李思琪和云狐只曾经在战场上打了几个照面,交了几次手,两者之间自然是清清白白的。之所以她会看得如此专注,是因为发现那件闻名于世的战甲下面,流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一种是轻浮不安定的弱者气息,与眼前之人的性情倒是极为相称。另一种则是世所罕有的霸道之气,却时隐时现,难以捉摸。在两者的较量之中,后者反而被压制住了。



    莫非他真的就是卦辞中的天人?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坚定,李思琪突然走到他面前,以命令的口吻道:“把衣服脱了。”



    景杨愕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啊?”



    “脱下!”李思琪的语气如同冰块般坚硬,不容反抗。



    景杨一颗心砰砰乱跳,微微喘气,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活色生香的春宵美景,将双手举高摇了两摇,沉重的铁链发出叮叮的响声,意思是说解开这个铁链才能脱。



    李思琪哪里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右臂轻摆,玉掌抚过铁链,只听哐啷一声,铁链顿时从景杨手上脱落地面,犹如施展魔术一般。



    景杨瞪大眼睛看了看地上的铁链,又瞄了一眼她白皙的右掌,惊叹不已,伸手去解开腰间的活舌带。他前世何曾穿过盔甲?弄了好一会才把盔甲脱下,又脱掉了穿在里头的长袍,正要解开裤带,李思琪秀眉微蹙,浮冰剑剑鞘狠狠的砸在他手上,喝道:“你做什么?转过身去!”



    景杨揉着被砸出一个红印的左腕,五官因疼痛而挤到一起,嘴里咕哝着:“裤子不算衣服么?”虽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去。



    在他冻得通红的背部,有着极多的伤疤,有些已然陈旧,有一些则不然,左背部有三处箭伤形成了极为规整的三角形状,右肩有一个“十”字形的伤口,左腰处有一道极长的伤疤,这些创口仍结着血痂,与灵火战甲上的损痕完全契合。



    对于造成这些特殊伤疤的武器,李思琪再熟悉不过,那三处箭伤来自岑道长的独门武器三目天弓,那个“十”字形的伤口来自肖震子的锥心杵,左腰那个刀疤却正是来自自己的绝学——冰刃剑影。



    她向来涵养极好,不轻易将喜怒显于颜色,这时深邃的双眸中却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毫无疑问,眼前这盔甲是云狐的,这躯体也是云狐的!这也证实了她先前的想法,那专属于云狐的盔甲下面,容纳了两个灵魂。她想起了一个古老的、关于从天而降的大魔头的传说。



    过了一会,她眼眸中的兴奋光芒渐渐散去,虽然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就是卦辞中的“天人”,但一切才刚刚开了个头。



    一个计划浮上心头,她用剑鞘戳了戳冻得瑟瑟发抖的男子的后背,说道:“穿上。”



    景杨怔了一怔,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和盔甲,打了几个喷嚏,回过身来不解的看着冷若冰霜的女将军。



    李思琪用足尖挑起地上的铁链,那铁链便似长了眼睛一般,恰到好处的锁在景杨手腕上。她又冷冷的说了一句:“除了我之外,谁让你脱衣服,都不许脱。”说完退出牢房外。



    景杨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霸道女总裁?”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李思琪并不是什么霸道女总裁,让自己脱衣服是为了查看背上的伤口,也即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最后那句话的深意,是不想让其他人也发现这个事实。



    景杨陷入了一阵慌乱之中:她发现了我的身份,会不会把我杀了?



    ……



    ……



    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夜,除了送食物的小兵,并没有其他人前来。景杨内心稍安,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跳动着以驱赶严寒,又听一声低沉绵长的轰轰声,一人推门而入,却是那个少了一边耳朵的肖震子。



    景杨停止了跳动,搓着手,好奇的看着他: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肖震子的神情显得有些鬼鬼祟祟,他点亮了墙壁上的油灯,将牢门合上,负手站在景杨身前。昏暗的火光之下,他的目光游移不定。



    他不说话,景杨便也沉默不语。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足足有一刻钟,肖震子终于压着嗓子开口道:“我知道你就是云狐!”



    景杨心头咯噔一跳:怎么他也知道了?难道是那个李将军告诉他,让他来杀我的?



    只听肖震子续道:“无论你是以什么法子隐藏自己的修为,无论你来颐城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低估了李思琪的能力,她迟早会看出真相。这一次,你恐怕是凶多吉少。”



    景杨紧绷的身子稍微松弛下来,暗想:原来你并不知道那位李思琪将军已经知道真相了,哼哼,看来那个徐魁说得不错,你们虽然是一个阵营的,却各自心怀鬼胎。



    随即他想起徐魁曾经跟肖震子说过的一句话:“我看你是害怕云狐一死,他十年来搜刮的名器经谱就此埋没吧?”那么,肖震子此来的目的已无须猜测了,难怪会鬼鬼祟祟的。



    肖震子话到此处,见他仍是沉默不语,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压得更低:“事到如今,颐城内外只有我救得了你。”



    景杨闻言眉梢一挑,当即明了他想要以“施救”为筹码,来换取云狐搜刮得来的名器经谱,这无疑是个不错的提议。



    问题的关键在于,景杨并不知道这些东西藏于何处,假如日后拿不出肖震子想要的东西,他会否恼羞成怒,下毒手杀了自己?



    毕竟,徐魁给肖震子的评价可是“杀人不眨眼”!



    这肖震子显然是个莽夫,景杨越是不说话,反而越容易套出他真实的想法。他左手摩挲着腰间那把奇特的锥心杵,显得局促不安,说道:“只要云将军许诺将离火剑和真火诀赠予我,我立刻安排人手救你出去,假以时日云将军攻打颐城时,我还能策动城中的部分修道者临阵反戈,以助将军夺城。”



    说完这番话,他突然又变得镇定许多,似乎已经算准了“云狐”必然会接受这个提议。因为在他看来,云狐伪装潜入城中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攻破颐城。



    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一座城池的军民,景杨虽然算不上嫉恶如仇的正人君子,却也觉得此人太过卑鄙阴险,心想:“你今日能出卖颐城,日后也能出卖我,就算满足了你的要求,也难保你不会狮子大开口再索要更多利益,我又不是真的云狐,毫无修为,在你面前微如蝼蚁,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当即打消了与他交易的念头,冷冷一笑:“肖先生就不怕我向李将军告发你的行径?”



    肖震子愣了一愣,眼中惊慌一闪而过,随即脸上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云将军若告发我,自己的身份也必定会泄露出去,到时满城军民联名上奏,等待云将军的将是残忍至极的血沸之刑。将军纵横天下十年,什么时候做过这等损人害己的买卖?”



    话里还隐隐有威胁的意味,景杨却有恃无恐,心想:“你想得到的东西没拿到手,难道便会出卖我?”偏过头看着墙壁上昏黄的油灯,忽然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云狐的?说道:“肖先生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云狐,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卒子而已。”



    他知道直接问出心中疑问,肖震子未必会回答,于是使用了欲擒故纵的技巧。



    果然,肖震子嘿嘿一笑,道:“云将军可还记得十年之前的一个月黑风高夜?那时倾思帝初登皇位不久,梓州城内人心不稳,她的政敌酝酿着一场废黜新帝的大谋划。云将军还是庶民之身,为了向她邀功,一夜之间屠尽梓州城三大豪族,你行凶之时可没有带着面具。那时我还是三大豪族之一南城诸葛家的门客,这边耳朵正是拜云将军所赐!”说着指了指光秃秃的右脸。



    景杨哪里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心想他得手之后如果想报割去右耳之仇,自己可毫无反抗余地。不与他合作的想法更为坚决,冷冷说道:“肖先生请吧,什么离火剑真火诀,我都送给皇帝陛下啦。”



    肖震子呆了一呆,神情焦急:“那炉火双刃呢?千面神龛呢……”



    他一口气说了十来个名字,每说一个,景杨便摇一次头,等他说完了,淡然说道:“实在抱歉,全都上交了。”



    “不可能!不可能!”肖震子颓唐地摇着头,连声说不可能,仍不甘心,又道:“你总该为自己留下了一两件吧?”



    景杨灵机一动,冒出一个作弄他的想法,于是点了点头。



    肖震子大喜过望,满脸堆笑,急忙问道:“是什么?”



    景杨一本正经的指了指身上穿着的灵火战甲,微微一笑:“这个如何?”



    肖震子闻言才知他一直在戏弄自己,脸色一沉,冷冷道:“云将军还是好好想一想罢,留给你的时日可不多了,哼!”说罢,甩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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