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拾遗和一高一矮两位蓟州镇百户出得县衙。高个百户去司厩官那里领了六匹高头大马。三个人每人两匹马,换马不换人,马不停蹄一日半就可以赶到京城。
刘拾遗对两位百户说道:“二位大人,我家里还有五岁的妹妹。能否容我先回家安顿安顿。。。。”
刘拾遗话音刚落,矮个百户的钢刀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军情如火,你敢违抗巡抚大人的钧令?”矮个百户恶狠狠的说。
退到平谷县的这些卫所军,都是在古北口长城杀红了眼的。
刘拾遗知道,要是自己现在说出半个“不”字,眼前这位凶神一般的百户大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钢刀砍断自己的脖子。
“小,小人不敢违抗巡抚大人的钧令!”
“那就别废话!马上跟着我们出城!”
三人六马出了平谷县南门,朝着京城方向狂奔了一个多时辰。
月黑风高,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好在三人跑的是官道,官道还算平坦,不至于让三人马失前蹄。
猛然间,北方的天空红了!平谷县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天边!
“轰,轰,轰~”
高个百户停下马蹄,朝北望了一眼,他叹了口气:“咱们的弟兄跟鞑靼人交上手了!”
刘拾遗怯生生的问:“大人,那打雷声是?”
矮个百户说道:“那是咱们的弗朗机火炮和三眼铳的声音!”
刘拾遗担心起身在城中的妹妹嫣嫣:“大人,咱们蓟州镇的军爷们,守得住平谷县么?”
高个百户苦笑一声:“围城的可是十万鞑靼大军!用不了几个时辰,城里的两千袍泽弟兄,几千百姓就都完了!好了,别说废话了,咱们身上担着天大的干系,赶紧赶路!”
三人调转马头,继续朝着南边狂奔。
一阵秋风吹来,乌云散尽,终于能看到一丝月色。
高个百户喊道:“换马!”
三人所乘都是上等好马。然而即便是好马也始终马力有限。如此纵马狂奔,两个时辰需换马骑乘。否则就是赤兔、乌骓也会累垮。
正在换马的时候,官道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
火把距离三人越来越近。
两名百户警觉的拿起了手中的弓箭。
刘拾遗脱口而出:“莫不是京城派兵来救平谷县了?”
高个百户呵斥刘拾遗道:“噤声!”
矮个百户的心里暗自好笑:到底是个不成器的衙役,没有半点的见识。京城派兵救平谷县?古北口长城失守那天,蓟州镇早已派人给京城报了信。京师三大营的老爷兵可不是九边重镇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京城自保尚且不足,又怎么会派人来救屁大点的平谷县?
平谷县在内阁那些大人物们眼里,还赶不上一粒芝麻值钱吧?丢了倭瓜捡芝麻的事儿,就算三岁的孩子也不会去做。
想到此,矮个的百户心中一丝心酸。那些朝夕相处的袍泽弟兄,这下都要葬身在鞑靼人的屠刀之下了。
官道前的火光渐渐接近三人。
眼尖的高个百户脱口而出:“鞑靼人!”
两位百战余生的老兵立刻张弓搭箭。
前方的这股鞑靼骑兵,差不多有百十人。领头的用汉话喊道:“兄弟,放下手里的弓箭,归顺我们大汗吧!”
俺答汗入寇中原,倒不是为了取大明而代之。俺答汗只控制了蒙古三部中的鞑靼部。即便是鞑靼部内,也是贵族林立,都想取俺答汗而代之。
俺答汗太清楚了,蒙古草原尚未一统,像黄金家族的祖先们一样南定中原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屡次入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财货。
俺答汗是一个有雄才大略,又心细如发的人。
他清楚,明国的那些官员、士绅个个富得流油。京城虽然近在咫尺,却不一定打的下来。万一蓟州府的那些官员、富户把财货都转移到京城,那他打下蓟州的意义何在?
于是乎,他派出了几股轻骑,由几个明奸带路,专门守在蓟州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专门拦截那些蓟州官员、富户运往京城的财货。
俺答汗纵有千般韬略,始终是个外族人,有一件事他不知道。
自弘治年间起,大明便有了一个新的行当——钱庄。
蓟州是九边重镇,这些年虽然大明关闭了边关马市,可黑市马匹交易依旧热的发烫。蓟州的商人们把瓷器、首饰、布匹交易给蒙古人,换回大量马匹,谋取暴利,大发横财。这是不假。可商人们早就把赚取的银两换成了钱庄银票,送到了京城的宅邸里。
眼前的这股鞑靼轻骑,没有等到富商、官员们的财货,却等到了刘拾遗一行三人。
高个百户喊道:“听口音,你是山西人吧?堂堂大明子民,竟做起了鞑靼人的细作!”
说完,高个百户搭弓放箭,一箭射向那领头的明奸。
两张弓,始终无法和百十张弓抗衡。
前方的蒙古人一阵攒射,蓟州镇的两位百户身中数箭倒在马下。
不知是不是刘拾遗死去的老爹在天有灵庇佑。他这个毫无武功的衙役竟然毫发未伤。他胯下的骏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身中三四箭,轰然倒地,刘拾遗跌落马下。
身受重伤的高个百户使出全身力气,将身上的红布奏折筒丢给刘拾遗,指了指官道旁的一片密林,大喊到:“快跑,到林子里去!一定要把奏折送到京城!”
刘拾遗哪曾见过这种场面?他吓得呆若木鸡。
高个百户急了,他右手吃力的按在腰刀上:“再不跑,劳资砍了你!”
刘拾遗这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跑,窜入了密林。
鞑靼骑兵问为首的明奸:“追不追?”
明奸一脸媚笑:“鸟儿已经飞入了密林,追他要耗费一番力气。大汗让咱们在这儿拿明人的财货,那小子身上,怕是没什么油水。百户长大人,咱们还是安心守住官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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