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当真?”李存孝脸上颇见喜色,“上回你救了我,我欠了你的人情……唔……这次就答应你的请求,带上你一块吧。”王羽一怔,心想:“怎么变成是我求他了。”点点头,不再接话了。
一行人行了一会儿,从河道狭窄处涉过北洛水,进入沙苑地界。远远望见大队人马行军,从旗帜上辨认出是葛从周大军和各镇联军。李存孝啐了一口,说:“这些杂种们,怎么光追不打,不知道还以为是赶集呢。”一旁的薛阿檀说:“这些中原汉人,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动嘴皮子还成,哪会打仗?”
“话不能这么说,”安休休驱马上来,“中原人口众多,岂乏血性男儿,你没见过,不等于没有。”薛阿檀哼哼两声,说:“老安,你到底是哪边的?”安休休说:“我自然是地地道道的沙陀族人,这话什么意思?”薛阿檀说:“既然是沙陀人,怎么竟帮着汉人说话,难道是是汉人和沙陀人的杂……”说到这里,自觉不妥,生生打住了,安休休立刻沉下脸,猛地伸手扯住薛阿檀马上的缰绳,薛阿檀收势不住,险些从马上摔下去,看安休休满脸怒容,赔个笑脸,说:“好兄弟,我与你开玩笑呢,千万别当真了。”安休休这才松开缰绳,说:“这些话以后别要再说了,否则休怪我与你翻脸。我名叫安休休,真惹火了我,我叫你的性命也休休了。”两人一番争执,已经落在人马后头。
王羽在前面行着,忽听李存孝说了一句,“狗娘养的,这些杂碎,看着实在叫人窝火。小阿羽,你说咱们这时往齐军里冲杀过去,两边会不会打起来?”王羽正想着怎么开溜,最好带上萧铃一块,听了这话,脑子一懵,颤声说:“齐……齐军有……有多少人马?”李存孝说:“号称四十万,大概是诈称的,前番我派斥候去打探过,大约只有三十万人不到。”王羽吓的更厉害了,说:“三……三十万,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我们淹死了。”李存孝哈了一声,低沉着声音说:“咱们不用正面交战,冲杀进去马上突围,引起两方交火就成了。”王羽说:“这……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李存孝嘿嘿一笑,说:“好处是没有,不过可以看个热闹。”王羽说:“冒着生命危险,只是为了看个热闹?”李存孝说:“话不能这么说,让他们在这里交战,逼的长安派兵增援,咱们才好办事啊!”两人一番对话,声音虽然几乎被马蹄声盖住了,但后头的安休休却已听见了,急忙跑上来,说:“这事万万不行,黄巢正重重悬赏太保你的人头,咱们要是冲进去,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怎么也出不来了。”李存孝哼了一声,说:“着急什么,说说罢了,我又不是傻子。”安休休这才松了口气,又说:“咱们还是离大军远点,万一被发现了,当成斥候,那可麻烦了。”李存孝点点头,望见前方有一片芦苇荡,带着众人往里行去。
沙苑水草丰盛,芦苇连绵三十里,众人在里头行着,几有无边无际之感。王羽既找不到借口开溜,只能跟着人马缓缓而行,百无聊赖之际,就去找萧铃搭讪,但还没说上两句,就受了一个白眼。萧铃脸上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嗔道:“小色鬼,别挨这么近。”王羽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回去了。李存孝听了这话略感好奇,嗤笑着说:“小阿羽,你怎么成了小色鬼啦?老实交代,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王羽脸上一热,说:“别提了,那天为了救你们,我临阵磨枪,去练一本剑谱上的剑法,那剑谱上的男子都是一丝不挂的,她瞧见了,非要说是春宫图册……”李存孝说:“那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知道剑谱上都是赤条条的男子画像,你还要让她看,这不是故意调戏是什么?”王羽被这话噎住了,说:“这……这个……”李存孝哈哈大笑,压低声音说:“我看你也有十四五岁了,沙陀的男子,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娶亲了,汉人中有的更早。我看这婆娘不错,虽然比你大上几岁,但也正好相配。怎么样,我跟敬思哥支会一声,叫他把这婆娘许配给你。”王羽听了这话,脸红的更厉害了,说:“这……这怎么……存孝哥……你胡说些什么……”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是一阵欣喜。李存孝皱起了眉头,说:“怎么,你不喜欢她么?那倒是,契丹的婆娘,性子比野马还烈,不好驯服。”王羽忙说:“不……不是,你跟史大叔说上一句,那……那也不妨……”李存孝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比自己更像猴子,猛地笑了一声,把自己呛到了,连连咳嗽,“好……好个小色鬼,我说说罢了,你还当真了。实话告诉你吧,这婆娘已经有了情人,几时轮的上你了。”王羽一怔,心里竟满是失落,忙问:“她有了意中人么?是谁?”李存孝点点头,说:“那是我义父豢养的一个刺客,似乎是姓独孤,叫什么独孤毗来着。几年前被我义父派去黄巢军中做眼线,至今没有回来。姓萧的婆娘爱他爱的紧,除非他死了,你才有机会。”王羽问:“几年都没回来,难道真……真是遇害了?”李存孝瞪大了眼睛,笑着说:“好个小阿羽,心肠恁地歹毒,为了这婆娘,竟要咒她的情人去死么?”王羽连连摆首,说:“没……没有,存孝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李存孝却忽然叹了口气,说:“这个独孤是我义父手下最得力的刺客,据说是鲜卑王族后裔,当年我义父用了一百匹骏马才把他从黠吉斯王手上换过来,他要真死了,我义父仅剩的那只眼睛怕也要哭瞎了。”王羽好奇地问:“这人武功很高么?”李存孝摇摇头说:“武功倒是一般,不过这人的易容术、变声术、追踪术、以及种种暗杀的手段,都是第一流的。”王羽嗯了一声,不再接话了。这时他感到有些尿意,便勒住了马,往芦苇里走去。李存孝说:“去哪?你小子莫非是想开溜。”王羽笑了笑,说:“存孝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开溜呢?说好跟你一道去长安,我绝不会中途逃跑的。”李存孝说:“那就好,你小子也是个有种的,唔……我喜欢。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尿急,咱们一块去。”于是示意众人等待,跳下马,搭着王羽的肩往芦苇深处走去。两人痛痛快快拉了一泡,相视一笑,这时,只听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心里都吃了一惊,两人互相示意噤声,悄悄往那边走去,走了一阵,只听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说:“要是让为师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扒了他的皮。”王羽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但相隔较远,声音不大清楚,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凝神去听,又听另一个声音说:“摩尼教这次派了众多高手前来追杀,师尊要不是受了伤,原是不惧他们,只是眼下咱们还得小心为上。”先前那声音说:“楼雪阳原本想将为师抽筋扒皮,不过他未免也太小看了为师,看我受了伤,便只派了几个喽啰来押送我。天王,上回还是得多亏你来搭救。”另一人又说:“师尊说哪里话,师尊有难,徒弟岂能坐视不管……那道观里推倒神像的多半也是摩尼教弟子,他为什么要救史敬思的手下,摩尼教几时跟独眼龙勾结在一起了?”先前的声音说:“这也难说,那人的样貌,咱们都没看清,也不能断言是摩尼教的……咱们这样走下去,要到什么年月才能到长安,还是得去弄几匹马来。”另一人说:“骑马太显眼,要是让摩尼教徒发现了,那可有些麻烦。”先前那人哼了一声,说:“你当年要是没半途出师,好好练武,如今何至于怕几个虾兵蟹将。凭你智计百出,真到了这种境地,又有什么用?”另一个笑了笑,说:“师尊又提这事了。弟子武艺虽差,但对付几个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师尊受伤非轻,要是混战之中伤了师尊,弟子于心何安?”这时两人的声音愈来愈近,似乎正向王羽、李存孝两人靠近,只听那声音沉默一阵,又说:“不管怎样?只是咱们运气不太背,别碰上李存孝那样的下界的杀星,总还是能平安到达长安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