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香国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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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幡宫,应该是个宫观,这恶人想来跟你是同行,是个日本国道士!”灵仙儿看着木牌,好奇地说道。



    “术士!”知非翻转木牌反复查看着,笃定地说道。



    “术士,当年普济宫的祖师爷龙真子便是被个自称术士的人打伤,奴奴的修仙之路也自此戛然而止,唉……话说什么是术士,和你们这些牛鼻子有什么分别?”



    知非深深看了灵仙儿一眼,见她并没有多少悲伤之色,慢慢说道:“术士,说白了就是会法术的人,秦朝时指的是那些会法术的儒生,所以称为士,焚书坑儒正是说的这帮人。道士,是修道之士,也是有道之士,可术士呢,大多被形容为居心叵测,专修邪术,爱走捷径的不学无术之人!”



    “此人在海棠院设下这样的陷阱,骗来这么多僧道,定然是包藏了祸心,想要修什么邪术,要不常听山中香客说那东洋鬼子最是坏嘞!”



    “刚刚他向我扑过来时,先是擦掉了额头污血,应该是用其它尸体的心头血施法掩盖生气儿的,毋庸置疑这就是术士的法门。这人用自身心血在僵尸上施了禁制,如果僵尸被破法,那他也会自受其害,我们之前连番斗法,他已经深受重伤了。要不是这样,咱两今日就交待在这里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拘了这些位的魂魄,定是要修炼噬魂的邪术,只是贪心不足,没能早日收手,折在了咱们两个半调子手里!”



    “嘿,也不知咱俩为了什么,按说你一个道士,除暴安良,经世济民啥的,都也说的过去。奴奴一个狐仙儿,为了睡个小男人,就冒了这么大的危险,还叫个丑的要命的色坯子惦记上了!”



    “少说些有的没的,这是善缘,也是功德,三清在上,绝不会负了谁的!”



    “奴奴可不管那些,善缘、功德都记在你这儿,你想还上,就快点长大,让小亲亲那蓬蓬之意变成蓬勃之意嘞!”灵仙儿说罢,妩媚的凤眼还向下扫视了几下。



    “……先出去吧,这儿太臭了。那个术士跑了,咱们也该去看看二楼的变化了!”知非无奈,只得转移话题,毕竟眼前还有个未解之事呢。



    灵仙儿一边搀扶着有些委顿的知非走出包间,一边抱怨道:“亲亲小师兄受了这么重的伤,体力也不行了,再说你还小,还不能人道,找上那窑姐儿作甚。奴奴观那儿小女鬼不像害人的样子,不若咱们走吧,回客栈洗澡澡去!”



    知非瞪了她一眼,捂着胸口的伤处说道:“你那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修了功德都有你一份,你将来想成仙不一定非要我这道机缘,海棠院这档子事儿,就差最后一环了,咬咬牙再坚持一下,若是还要斗法,我们便逃出去!”



    灵仙儿见小男人说得严肃异常,就不在呱噪调侃,扶着知非慢慢走上东侧通向二楼的木楼梯。



    两人上了二楼,依然是火烛通明,看来并未受那术士逃离影响。这整个房间没有半点腐朽衰败之感,与海棠院的状态截然相反,仿佛还在昨日一样。扑面而来的甜香,让人打心底里感觉舒爽闲适,房间与凉台阑槛间隔着一层粉色的薄纱,一个窈窕端庄的女子,正侧身坐在美人靠上。晚风拂过薄纱,轻轻卷起粉红色的幽梦,烛火下朦朦胧胧,依稀可见到白皙的鹅颈。



    女子微微转头,两靥生愁,可却无一点病态,身姿绰约,态如幽兰,宛若生人,全无半点鬼意。灵仙儿轻皱了眉头,斜睨了一下知非,见他全无反应,便将他搀到薄纱之前,也不说话,动作自然地将薄纱卷到了两侧。



    轻纱卷起,娇颜毕露,那女子身着月白色的绣花小袄,秋水淡眉,面上有些娇羞,可姿态却有着说不清的妩媚。那妩媚是有别于灵仙儿的,灵仙儿的妩媚是妖丽似湘水,而她的妩媚则是温婉如兰杜,春花秋月各有风姿。



    知非站在她身前,不自觉地站直了有些委顿的身体,静静看着她那如星似月的眼眸,默不作声,也不管旁边静立的灵仙儿在那里咬牙切齿,如何吃味。



    那女子也紧盯着知非,虽说带着微微的愁意,但还是轻轻一笑,这一笑,千种风情绕眉梢。她轻张檀口,如土兰芳:“小弟弟,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家师父说未来会有善缘结于奴家,看来老仙家诚不欺我!”那举止作态哪里像青楼女子,倒是好似一个深锁深闺的高门仕女。



    知非听她所说,惊奇道:“你认识我,你是,你是……小春花!”



    “奴家有个不愿提的花名,正是这春花,可惜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叫个什么,成了这名副其实的红粉骷髅,我想小弟弟也早已看出了!”



    她微微叹息一声,接着幽幽说道:“奴家初见小弟弟时,那年一十二岁,我爹爹本是扬州有名的琴师,后来因我的缘故得罪了大盐商,无奈之下,便流落到了这海棠院中。”说着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个阴沉的院落。



    她转过身子,窈窕的腰身显露无疑,灵仙儿见此,故自站在一旁扭腰摆跨做起了造型,生怕被小春花比了下去,知非转头瞪了她一眼,便看向那纤柔的背影,等着她的下文。



    小春花也不转身,双手撑着阑槛,继续娓娓说道:“你那老不休的师父,曾在江南大营中与我父相识,便常来海棠院中与父亲叙话。他见我经常学习唱词,便总是缠着奴家唱些不着调的浪词,若想在这粉红国里活下去,这也是必然要学会的,父亲也不以为许,而那狠毒的鸨娘自然是欣喜异常了……也不知你那师父现今如何了?”



    “师父已然羽化登仙数年了……我那师父当初为何不搭救你父女!”



    “一是我父不想离开,怕离开后被仇家发现,二是老道长说一切因果,早晚会报,硬求不得!唉!”



    “呸,这老不休的!”竟是灵仙儿听得出神,暗忍不住骂了一声。



    “唉,哪里怪得老道长呢,我父当年与那鸨娘约定奴家是不卖身的,怎奈几年前父亲病死,这约定在那般豺狼眼里就是废纸而已,更何况有些歹人觊觎之下,一切也自然发生了,奴家不肯受辱,也就自了这薄命了!”



    “那术士是怎么回事,我观你神魂并不完整,又是怎么回事?”知非听出了个大概,便连忙追问紧要问题。



    “那鸨娘三人连连对奴家用刑,想逼我就范,但等奴家自裁之后,便用草席裹了尸身,埋在了城东烂坟岗。奴家虽有怨气,可已认命,就等鬼差来接,下辈子投胎个好出身,怎知那术士突然出现,将奴家的身躯烧化成了骨殖,又下了某种禁制,奴奴自此神魂受困,不得不惟命是从于他……”



    “我懂了,这恶人谋求很大,那鸨娘三人也该死,也不知有多少姐儿害在他们手里!”灵仙儿又再次抢话,此时她对春花已经完全没有了敌意,满是同情之感。



    春花转过身子,对着知非和灵仙儿做了万福,轻轻说道:“若不是二位,奴家不知还要做下多少歹事,此时恢复自由,也已无法投胎了,还请小道长把奴家打散了吧,省得将来再被恶人利用。”



    灵仙儿焦急地看了眼知非,生怕他依命行事,知非又白了一眼她,对着春花说道:“既然师父说是因果,也注定你我有场善缘,你先跟着我们,我必会帮你找回骨殖,让你重新投胎!”



    “小道长,不怕奴家骗你,你可知道世人如何编排我们这些青楼女子,烟花妓女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骗人可是第一本事!”春花有些意外地盯着知非,因为之前来海棠院的几位僧道,可从未流露出任何帮他的想法。



    “我愿帮你,不为因果,不因我师父,因我还有这颗道心!”知非正色回道。



    灵仙儿眼珠促狭地转了转,走到春花身前趴耳说道:“屁道心,这小男人就是看你没洞过房,没被人尝过唇,嘿嘿!”春花听得此言,嫩脸娇红一片,眼神里有了些异样的光彩,这让灵仙儿稍稍觉着有点后悔。



    知非早知道灵仙儿定然没有好话,也不理她。他从长命锁上又拆下一个铃铛,将铃铛的缺口对准春花。又从身上掏出魂铃,一边摇晃,一边对着春花说道:“别理她,进来!”



    春花见此,也不犹豫,一下子飞身进了那小小的银铃,知非手摇魂铃不停,口中念道:“魂兮魂来,法窍道场,身虽未灭,神归灵府。佳人行处,步步生机,魂来,魂来,吾奉:三山九候先生律令摄!”



    咒语念罢,咬破食指,将连心血封在铃铛的缺口,又从兜囊内掏出一枚收魂符,对天燃尽。手持着小银铃,对着灵仙儿说:“来,环上再挂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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