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学之后回到家里,正是个大雪天,南门乔生正想到后花园里去看看红梅解闷,正碰上护院陆进毅正在驱赶两个小叫化子。
南门乔生一看两个小叫化子大的只有十岁左右,小的大约七八岁,两人虽然穿得破烂,但人长得机灵,忙叫停挥鞭驱赶两个小叫化子的陆进毅,问他是怎么回事?
陆进毅不以为然说:“公子,这两个小叫化子人小,但机灵得很,真想不到这一丈来高的围墙他们是怎么翻过来的。这两天下雪,他们不知怎么相中了我们这个柴房,在这里安营扎寨过起夜来。昨天不是陈夫人说起,我还不知道。昨天我赶走了,他们今天又来了,胆子不小啊。”
陆进毅正说哩,那个小的嘻笑着对南门乔生说:“公子,我们只是躲雪,没干坏事,我们尿尿都是尿到花园里。”
那大的本来怕陆进毅打,所以不敢做声,今见小的说完,又见南门乔生面带微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于是说:“公子,我们是从树上荡秋千过来的,一点都没有爬坏你的围墙。不信你可以检查。”
南门乔生何以微笑?并不是他对两个小叫化子起了恻隐之心。这些年,不是旱灾就是涝灾,再是就蝗灾,饥荒是一场接一场,朝廷、官府、大户、道观寺庙赈饥赈也一场又一场,但粥少饥民多,根本不济事。自己不是慈善家,当然管不了。
看见这两个小叫化子,他突发奇想:我也见过不少小屁孩,真正如此胆大机灵的还是少见。正好这两个小屁孩又没有牵挂。如果把这个小东西收起,让他们去当太监,伴读朱常洛,说不定是个好办法。朱常洛在宫里有宫女太监陪着玩,但到学里没有陪伴,所以读不进书。会是这个原因吗?当然要试过才知道啊。
想到自己为引朱常洛上路,正招不行,奇招不行,只得出此怪招,南门乔生心里苦笑一下,因问两个小叫化子说:“你们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结果两个小叫化子的回答差点把南门乔生和陆进毅笑死。
大的说:“我叫大蛋,只记得跟着大人逃荒时过了一条大河,河水里有很多沙。走了很久很久才到北京,大人撑不住,早饿死了。”
小的说:“我叫二球,大蛋的名字是我取的,我叫二球是大蛋这么叫我的。我逃荒时也好象过了一条大河。我家里的人也死光了。”
大的立即瞪了一眼小的说:“你他妈过什么大河,你就是北京边上的人,别学我说话啊。”
“大蛋,二球,这名字好。”南门乔生听了说,“你们两上小鬼听着,从今往后,你们不用在外面当叫化子,就住在我府上,我教你们读书习武,你们可否愿意?”
小的一听跳了起来:“愿意。”
但大的说:“公子要我们怎么做?你还有什么条件?”
南门乔生说:“有一个条件,看你们是否愿意。你们是否愿意进宫当太监?当太监首先要割掉两个蛋蛋。”
这一次,小的还在眨眼睛考虑什么,但大的立即说:“当太监威风啊,北京街上那么多太监,让人羡慕啊。”
南门乔生一笑:“你怎么知道当太监威风?”
那大的笑嘻嘻的:“一人当太监,全家荣光。当太监一不贪财,二不贪色,皇上喜欢这样的中官啊。公子,我说错了吗?”
南门乔生又问:“你怎么知道的?怎么个当太监一不贪财,二不贪色?”
那大的说:“嘻,我怎么不知道啊?茶馆里听得呗。当太监没了蛋蛋,当然不能有女色啊,没有女色,也就没子孙,就不用为子孙攒银子啊!”
南门乔生听了,心里一愣,又问:“当太监要割蛋蛋,你清楚了?你愿意吗?”
那大的一拍胸脯说:“只要能保命,那两个蛋蛋有个屁用啊,割就割呗。”
陆进毅笑问:“你们知道那两个蛋蛋作什么用的不?”
小的说:“做种的。”
大的说:“命都保不住,还管屁的种。”
南门乔生说:“你们愿意,那咱们就说定了。大蛋你就叫张大旦,不是蛋蛋的那个蛋,而是元旦的那个旦,二球你就叫李二俅,不是王旁球,而是立人球。”
陆进毅没弄明白南门乔生收这两个小叫化子做太监干什么?听了南门乔生的解释,才知道他的高明。
夫人陈茜卿也一样,听明白南门乔生收两个小鬼的用意,这才叫仆人将两个小鬼安顿在家。
南门乔生就自己的计划商量张忠君,张忠君笑过之后说:“南门先生你还真有几个点子。王安大人原来就是皇上的伴读,给朱常洛找伴读我也想到,只是没有合适的小太监,你收这两个小子,我可以当他们的师父。”
南门乔生一听张忠君如此支持,立即道谢。
张忠君笑道:“南门兄,我们俩现在就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苦瓜,还分什么彼此?洛公子学习上路,是我们的福气,他学习不上路,活该我们倒霉。我们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
南门乔生见过了张忠君这一关,这才带张大旦和李二俅到宫里行割礼。结果到手术室一联系,因为申请当太监的少年太多,手术已经排到一年之后了。
南门乔生将情况返回给张忠君,张忠君说:“行个割礼何必到宫里?街上随便找个剃头匠都会做手术。”
南门乔生笑道:“我只看到过剃头匠阉猪,一脚踏住猪身,一手捏着猪的蛋蛋,一刀划开,抠出蛋蛋,以刀断筋,一不用消毒,二不用缝合。过几天,血笳一掉就好了。”
张忠君笑道:“俗话说,没吃猪肉看到过猪走路。人畜一般,一个道理。不过人比猪金贵一点,清水消个毒,阉割后用锅灰止下血就行了。”
南门乔生回来把任务交给陆护院。
陆进毅领受任务之后找到巷子里的剃头匠毛祖柏。
听陆护院问他会不会做小孩的阉割手术,毛剃头匠一笑说:“阉割手术,怎么不会?我一年不知要做多少个。我这里一口价,做净身术的手工钱是一两银子一个,阉猪是二十文一头猪。你以为十文钱一个的头,我剃几个头能养活一家老小吗?”
陆进毅又问:“净身手术有多大风险?”
毛剃头匠淡然说:“我阉猪基本上没出个问题,人当然比猪金贵,风险是有,关键伤不得风,怕感染。死生有命,这事难以给你下个保证。即使宫里的净身手术,要死人还是死人。你立个字据,我才敢做手术。免得出了问题你找我的麻烦。”
陆进毅问了一会情况,付了二两银子,买了两个冰糖葫芦,这才将毛剃头匠接到家来,立了字据,开始手术。
张大旦和李二俅一个得了一个冰糖葫芦正在狼吞虎咽地啃,听陆护院要做个小手术,笑嘻嘻地争着要先做。
陆进毅按照毛剃头匠的要求临时腾空的两间厢房,熏上艾蒿,作些消毒之类的准备工作。约半个时辰,毛剃头匠叫陆护院扇去房间里的刚刚熏过的艾蒿味,关紧门窗,端上两盆清水。
张大旦先做手术室。张大旦一进门,毛剃头匠就用黑布条蒙住他的眼睛,脱了他的裤子,用清水反复给他消毒。然后将他绑到床上,捆住手脚,开始捏着他的蛋蛋,摸到精索,反复揉捏,直到麻木,不知痛疼。这时从口里取下剃刀来,一刀下来,割破蛋蛋,斩断精索,取出蛋蛋,一手捏着止血,一手就刀口上附上一团锅灰。一个手术就完成了。也许是因为毛剃头匠揉捏到位,张大旦并没有怎么叫唤。
做完第一个手术,毛剃头匠如法炮制,又到第二间房里做李二俅的手术。
这一次,也许是毛剃头匠着了一点急,揉捏不到位,手术刚刚做完,李二俅哭得厉害,哇哪哇哪哭声震动一条街。张大旦先还没哭,听得李二俅哭,也感觉痛起来,也是杀猪般地嚎叫。
毛剃头匠交待陆护院如何防风之类的护理知识之后走了,陆进毅守在门口,只得硬下心来听两个小屁孩你哭我叫。张大旦和李二俅哭叫了一个通宵,声音哭哑才渐作渐止。
张大旦和李二俅住了哭声,陈茜卿才开始喂二人稀饭,让他们进食。
多亏了陆进毅守护,陈茜卿和李雪梅照顾,再加上身体素质好,张大旦和李二俅总算扛过了这一关。
七天之后,张大旦和李二俅下得床来,经过陆进毅目测,手术成功。
张大旦和李二俅一下床来就活蹦乱跳。
陆进毅笑问:“你们还痛不痛?”
张大旦和李二俅嘻嘻地笑,都说不痛。
“你们真坚强,真勇敢,恭喜你们。”
张大旦说:“谢谢你的照顾。”
陆进毅又问:“当太监好不好?”
张大旦和李二俅异口同声:“当太监好,当太监是金饭碗,吃穿不愁,旱涝保收。”
陆进毅又大声问:“当太监光荣不光荣?”
张大旦和李二俅争先恐后说:“为国家献身光荣,为皇上服务光荣!”
看到两个孩子如此懂事,陆进毅觉得这一阵子的辛苦也值。
满月之后,南门乔生将张大旦和李二俅带到宫里,由张忠君领着过了体检关。张大旦和李二俅于是认张忠君作师父,成了正式太监,吃住宫中,开始陪读朱常洛,遇放假时,则回来南门盐号,跟着陆护院学武功。
朱常洛在学里有了玩伴,读书确实比从前认真些。
高攀龙听说南门乔生引导朱常洛读书正招不管用,奇招不管用,结果怪招管了用,这日两人见了,立即向南门乔生道喜说:“南门先生,教育虽然不是你的专长,但因为你帝王之学积淀深厚,所以这一次你的怪招才发挥作用。你这个怪招不仅是教育方法上的一个创举,还为党的情报工作预备了一招闲棋。”
南门乔生品了一口茶,故意调侃地问:“鸡汤大师,怎么又情报工作,怎么又闲棋?你到底要说什么?”
高攀龙呵呵呵一笑:“南门先生,看目前的形势,皇上虽然多年不上朝,但最近应该内事外事还有战事一大堆,保不准皇上会上朝理事。我党现在虽然人数众多,成为第一大党,但如果对朝会的议题方面没有一点信息,乱兵上阵,那是难以形成战斗力的。安插两个小太监到宫中,培养成情报员,这难道不是你预埋的一招闲棋?”
南门乔生哈哈大笑:“我们两人搞了一次角色互换,教育问题少年本是你的专利,不想我成功了一回。搞情报本是我的工作,不想这个高妙的点子却出自于你。我毫不隐讳地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还是高先生厉害。”
高攀龙笑罢说:“我厉害?我至多算个嘴炮,舵主你的帝王之学才是博大精深。你没有想到这一层?你哄谁都行,哄不到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