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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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的闹钟都定在清晨,郝富家的闹钟,总是凌晨响起,闪电般划破宁静的夜空,清脆明亮,如集结号角催促着睡梦中的他。

    上班五年的郝富,始终如一的干着巡道工的工作,这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工种,就像那永无尽头的铁道线上,一个小小的螺丝,微不足道。既没有信号灯一样,令行禁止的气魄;也不及中铁工人的无限搬运辛苦。但不到而立的他,微胖身材,心思缜密。手持轨距尺、脚蹬绝缘鞋跟随着队友们的足迹,一起游走在千里铁道线上,绵延三十多公里的两根钢轨,是他最亲密的伴侣。每一次跟这物体的亲密接触,都让他倍感亲切,就像对着家人。

    在邵野退伍培训时,他便被分配到了最大的编组站。那时刚刚退伍的他,曾经和邵野一样满怀激情。每当一身汗水的他,看到两根钢轨上,经过无数的机车之后,他的心情才变得舒畅。

    自从邵野住院之后,郝富同所有施工人员一道,一直奋战到施工结束。尽管他十分想去看望发小同窗,但是工作的重任,让他不得不忘记一些东西。

    又是一个凌晨,清洁工还未开始清扫的时候,伴随着草丛中动植物的呓语,郝富已经踏上了征途。走在上班的路上,拎着饭盒的他朝着远处望去,鹤城的清晨,依然祥静绮丽。

    “大富,早上吃点油条吧,别总饿着,对身体不好。你知道你父亲怎么过世的吗?”母亲的话如往日一样,在他的耳边回荡着。

    “大富,把胃药带着,胃还疼吗?”郝母不放心的叮嘱道。

    听到母亲叮嘱,郝富回头望了一眼,白发苍苍的母亲,眼中流下一滴泪水。

    “我早揣在兜里了,放心吧,老妈,等我生病了,就有时间陪您了。”

    知道儿子工作辛苦的郝母,听到这样的话语,倍感欣慰的同时,说着她认为的大道理:

    “你这孩子,净说不吉利的话,妈知道你们是全国铁路工务系统最基层的工种,承担着铁路巡护任务。一年四季不论严寒酷暑,都风雨无阻地在铁路线上奔走。路远活多,无法按时按点吃饭,胃一定不好。”

    世间最伟大的爱,莫过于母爱,对于老年得子的郝母来说,儿子的健康,便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妈,有时间您就出去走走,邵野和圣勇的妈妈,每天都坚持走步锻炼。您也出去散散步,这样心情会好些。别总闷闷不乐的,别让儿子担心。”

    尽管郝富的规劝,是出于对母亲的关心,但是作为儿子,他也只能说些安慰的话了。自从进入铁路之后,日夜循环的工作,让他无暇去顾及母亲的身体,是否安康。

    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郝母独自靠坐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旧结婚照。噙满泪水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相片中的老伴。许久之后,轻叹一声:“老伴,儿子长大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

    登上通勤车之后的郝富,迈着矫健的步伐,在车厢中穿梭着。“叮当叮当”的声音,在郝富的两侧,时不时的响起,那是他的饭盒与工具包,撞击之后发出的声响。对于通勤职工来说,这种声音早已习以为常了。

    “工长,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呢?居然还占了一个座位,是不是有我的?”张长河眯着眼睛,正坐在靠近列车尾部双排座位上闭目养神。听到郝富的声音之后,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领会工长意图的郝富,将工具包放在脚下,将饭盒摆在列车餐桌的一角,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看到郝富的样子,张长河关切道:“昨天晚上看电视贪黑了?起来晚了?又没吃早饭?”

    郝富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不是,我是不想麻烦我母亲,她老人家已经辛苦半辈子了。”

    “我就喜欢孝顺的好儿子,来,哥再给你添道菜。”张长河听完郝富的述说之后,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瓶牛奶,放到郝富的面前。“趁热喝吧,你嫂子都热好了,我都喝够了,你这年纪,正长身体呢!”

    “你的意思是我...我还能长?是蹿一蹿还是长一宿啊?”

    听到郝富的调侃之后,张长河脸一板,端起了官架子说道:“别逗闷子,赶紧地...你不喝就A类考核。”

    “得...不和你讲道理,我还是喝了吧。”郝富无奈地端起了牛奶瓶子,小酌了一口道:“工长,嫂子在哪里买的鲜奶?味道不错噢!”

    “噢,既然好喝,就都喝了吧,明天早晨,我还给你带。”

    “工长...别啊,你这不是强行补给吗......”

    ............

    “况次况次”的声音,随着绿皮火车的启动,越来越响。列车上没有座位的人们,在车厢中左右摇摆着,就像华尔兹舞一样,时快时慢。

    车厢中间的双排座位上,坐着两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给人一种斯文的感觉。

    一个刀削脸的年轻小伙子,很自然的站起身,两只手搭在行李架上,随着列车的速度,上下摸索着。

    很快一只粉色的挎包,被他轻而易举地拿了下来。如果明眼人看过,一定会大声疾呼:“小偷!”

    刀削脸的很轻松地做出一系列动作之后,将包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上下翻弄着,寻找着他认为值钱的物品。

    至于粉包的主人,则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年轻女孩,此时她正被另一个肥脸的胖子,所吸引着。

    吃饱喝足的郝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好与刀削脸的目光,来了一次近距离的碰撞。郝富厌恶的说道:“干什么不好,非要当小偷。”

    刀削脸一听,目露凶光,显然他听到郝富的话,而且是一字不落的那种。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多说一句,我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刀削脸恶狠狠地说着那句,失传许久的台词,面对郝富,将左手若有若无的放在自己的怀里。

    郝富心想:“现在的人胆子真大啊,这么多通勤职工,还敢明目张胆的偷窃?”

    想归想,做归做,郝富管不了那么多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臂,从后面一把抓住刀削脸的头发,往后一扯,挥起拳头对准他的脸颊,就是一拳。

    多次得逞的刀削脸,捂着发酸的鼻子,一句话不说。从座位上站起,缓慢地向郝富靠近,眼神中露出一丝凶狠的目光。

    郝富也没躲,迎着刀削脸凶狠的目光,就靠了上来。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半米的时候。“唰”地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郝富的视野里。

    这时,车厢里非常的安静,很多铁路通勤职工,早已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昏昏欲睡。偶尔两三个没有睡觉的,还对弈起了象棋。对于车厢中发生了什么,他们漠不关心。

    “郝富出于好心的警告,指着刀削脸手中的挎包道:“小妹,你的包被翻了。看看丢了什么?”

    听到郝富的话语之后,年轻女孩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并将目光投向行礼架之上。

    当年轻女孩看到行李架上,自己挎包的位置,空空如也是,才下意识地惊叫道:“谁动了我的挎包?”

    “哗”一句话说出口,不大不小,但是足以让在其他座位上,跟着列车一起摆动的人们,有一丝警觉。

    “小子,你现在离开这节车厢还来得及,千万不要让大好的青春,毁在别人的事上。”刀削脸的话,明显在提醒郝富不要多管闲事。

    看着不断逼近自己的郝富,刀削脸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就像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想到这里的刀削脸,终于恼羞成怒,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直奔郝富的面门扑来。

    年轻女孩看到这一场面之后,在车厢里尖叫了起来:“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高八度的尖锐嗓音,如惊雷一般,将正在沉睡的人们,全都惊醒。

    年轻女孩发自肺腑的歇斯底里,如明星出场般的疯狂刺耳;又如失恋般,鬼哭狼嚎般的厉声尖叫,让听到声音的人们,产生了幻觉,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了?地震了吗?”

    “大早上的多大点事,怎么要当歌唱家啊?”

    “吓死我了?这是鬼上身的节奏吗?”

    “啊...他有刀......”

    终于在一个通勤职工的叫喊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刀削脸的身上。顿时,刀削脸感觉自己,掉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此时的他如沧海一粟,形单影只。

    郝富的身子,向旁边轻轻一闪之后,“唰”地一下,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样工具,直指刀削脸。口中大声喝道:“不许动,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

    “啊......”刀削脸看到郝富手中的物品之后,顿时一惊。随着“扑通”一声响起,刀削脸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