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柳非邪的脸部表情紧绷,双眉紧皱。
在这两个月里,柳非邪以她聪慧的天资,将龟息大法的疗效稍作改良融入了镜花水月之中,虽然不能完全抑制镜花水月的反噬,但至少内伤恶化的速度在减缓,这样她就有足够的功力和体力去做这最后一战。
柳非邪调整着体内不是那么听控制的内息,忍着内息翻涌的绞痛,强压着咽喉中上涌的血气。
“咳咳……”终于,柳非邪还是敌不过内伤的翻涌,口吐鲜血。
素衣雪白的衣襟被鲜血染红,柳非邪脸色苍白,“还是不行吗……”
看来下一战就是我人生最后的终点了……
一座朱门大院呈现在柳非邪眼前,匾额上用金漆刷着四个扬洒大字“慕容世家”。
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也将于此结束……
柳非邪正欲走入大院,被一只手拉住胳膊。
一个熟悉的声音唤着她。“凌北辰!”
柳非邪转头,利眼看向来人。她没有惊讶,也不会吃惊,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会如此唤她的人只有那个孩子。“小鬼。”对。来人正是白昊冉。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小鬼!”白昊冉用力拽着柳非邪的胳膊,将她拉到街对面。“我已经二十了,已经是大人了!”
柳非邪看着他,“放手。”
“你这是要干什么!”白昊冉质问她。哪有人这样堂堂正正地来报仇的!不过他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这样堂堂正正地杀了他爹,这样堂堂正正地……
“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柳非邪想甩开他的手,却反而被抓得更紧。“放手。”
“你现在不能进去。”白昊冉使劲将柳非邪拉向自己。
柳非邪敌不过他的力气,放弃挣扎,“为什么。”
“因为……”白昊冉显然有些吞吞吐吐。
“……”柳非邪等他说出实情。
“因为……”白昊冉不知如何开口。“反正你进去的话,会后悔的!”
“后悔……”柳非邪不明白他到底顾虑什么,如今还有什么值得她再后悔的吗?“你怎么那么清楚里面的动静。”
“自从你独自离开水涧小屋之后,我找不到你。”白昊冉说着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我想如果是这里的话,一定可以等到你。”
“等我……”柳非邪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放心,我不会逃走的。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兑现。”原来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白昊冉一听此话,突然想起在水涧小屋中,他曾经想要掐死伤重假装昏迷的柳非邪。
柳非邪趁白昊冉犹犹豫豫之时,甩开他的手,走向了慕容世家。
“凌北辰!”白昊冉见柳非邪挣脱开他,直冲慕容世家。
柳非邪一进门,一家丁上前询问,“姑娘,有何要事?”
柳非邪一脸杀气地……
看向那家丁,那家丁被她看得浑身冷颤。
“凌北辰!”白昊冉也跟了进来。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一个声音响起。
柳非邪定睛一看,一女子从厅内朝她走来,“天狼大哥已经决定要和我成亲,请你不要再纠缠他了。”想想会说这种话的,也只有慕容枫。
“凌北辰不稀罕!”白昊冉挡在柳非邪前面,“你不要给我节外生枝。”说完转身对着柳非邪,“我们走吧。”
“你才是!不要以为你的用心没有人知道。”慕容枫说到。
白昊冉此时看着柳非邪的脸,他怕柳非邪一时冲动杀了慕容枫,虽然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慕容枫的死活。
柳非邪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而白昊冉担心的就是她这点;因为他最了解她的脾气。
“慕容胜在哪里。”柳非邪冷冷地开口。
“凌北辰。”
柳非邪伸手拔出腰间的乌巳,“慕容胜在哪里。”
此刻另一人也走出前厅,“发生什么……事……了……”然后看到眼前的人儿,不知所措。
“天狼大哥,你怎么出来了。”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凌天狼。
原来小鬼是知道他在这里才会那么急地想要阻止她。
“……北……辰……”凌天狼的双唇在颤抖。
此时已经进退两难了,她已经没有义务要保护凌天狼;但是也尽量不要伤害到他。
到最后,真正伤害他的人就是你——柳非邪突然想起白昊冉曾经这样对她这样说过。
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伤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只有……
凌天狼凝视柳非邪的眼神有点虚亏,然后看了看她身旁的白昊冉,表情变得异常痛苦。
他们之间难道发生了什么……柳非邪看出了凌天狼的异样,再回想起先前白昊冉阻止她的态度。
凌天狼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决定要与慕容枫成亲了。
难道我的思念无法传达给你吗?凌天狼鼓起勇气,深深地注视着柳非邪。我的思念甚至还未传达出去,就已经被你无情的拒绝了。
柳非邪见凌天狼不开口,“我想和你谈一谈。”柳非邪决定先放下与慕容世家的仇怨,既然他们在这里遇到,就必须为他们之间的事做一个了断。她将乌巳收回腰间。
“不行,天狼大哥不要再跟她有任何瓜葛了。”慕容枫见柳非邪的一举一动依然深深地影响着凌天狼,令她很是不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柳非邪无视慕容枫的反对。“我们换个地方。”这个令她充满怨恨的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凌天狼有点欣喜望外。
“今晚亥时,文渊客栈。”柳非邪说完,转身离去。她无法心平气和地在这座庄园里。
白昊冉也跟着离开。
“天狼大哥,你不会是真的要去吧。”慕容枫不安地看着他。
“我………
…”凌天狼看向慕容枫,“对不起,我想见她。”
慕容枫整张脸阴沉下来,她绝望,她痛苦,她夹驻在真相和情感之间无法自拔得痛不欲生。“你答应过,会娶我的……”
“我……知道……,但是我……想见她……”凌天狼看着门口,柳非邪离去的方向,眼神久久不能移开。
亥时
明月当空,凌天狼来到了文渊客栈。白昊冉事先已经在客栈门口等他。
“事到如今,你和凌北辰見面也无济于事了。”白昊冉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他。
“我……”凌天狼面对白昊冉,不知该说些什么。
“应该没有忘记吧。”白昊冉看着他,“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
“我……”凌天狼继续说道,“可是我依然想见她。”
“你根本就没有资格……”
“小鬼。”柳非邪的唤声打断了白昊冉想要说的话。
“北辰。”凌天狼见柳非邪从客栈中走出。
“进来吧。”柳非邪看了凌天狼一眼。
房中灯火撩动,将三人的影子映射、拉长……
柳非邪站在窗前,月光洒在她身上。
凌天狼看着始终不发一语的柳非邪,他希望时间在此刻打住,她就这样永远留在他的视线之中。
白昊冉看着他们两个都不开口,“你们就打算这样看风景看到天亮吗?”
“北辰……”凌天狼害怕听到他最不愿意听的答案;但他还是偷偷地抱有着小小的希望。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凌北辰这个人。”柳非邪看向凌天狼。一切该就此打住了。
“北辰……”凌天狼难过得双唇颤抖。“那时,我不该出手伤你。”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柳非邪不想再想起当时的情形;“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我是为此才你见你的。”雷默、司泽都要她来见他一面,想必是他有话要对她说。
“成亲的事……”凌天狼显然有点吞吞吐吐。
“我已经听说了,恭喜你。”柳非邪冷冷地一句“恭喜”使得凌天狼彻底心寒。
“为什么你对我成亲的事,可以表现得那么默然?”凌天狼情绪有些失控。
“你们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我是由衷地祝福你。”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凌天狼苦笑道。
“你答应过你爹……”
“不要说了。”凌天狼听到这里,立马阻止柳非邪说下去。“我不想听这个。”
“……”柳非邪见他如此激动,便没有说下去。
“当年在湖心小船上,你说过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是真心的吗?”
“……”柳非邪看着他。当年,她虽然是因为乱魂掌,心智迷乱,对他做过这番承诺;况且答应师父要照顾他,即使让她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她也是愿意的,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为了什么人;因为她那时是真心的,因为她当时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如今,已经知……
道了真相,叫他如何面对他是自己仇人的儿子的事实。
“我当时神志不清,如果说了什么让你误解的话,我非常抱歉。”柳非邪知道此刻已经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了。
凌北辰你好残忍!白昊冉在一旁看着他们。
“神志不清……是吗……”凌天狼整个人已经陷入史无前例的混乱之中。她不在他身边这些年来,唯一支撑他信念的,就是当年她的这句承诺。
“现在的你,想知道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了。这样你对得起你的未婚妻子吗!”白昊冉对于凌天狼纠缠不清、拖泥带水的情感已经受够了。
“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凌天狼枉费了自己一代豪侠的气概,恳求道。
“重新开始?!我们开始过吗?”柳非邪一反常态地反问他。
凌北辰,我知道你想要保护凌天狼,免得他再为自己受伤害,然后彻底对你断念;希望他可以珍惜自己眼前的大好姻缘;但是你就一定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吗!白昊冉看着脸色刷白的凌天狼。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凌天狼冷笑道。“我还盼望着你能够带给我幸福……”
“你不该在我身上寻求幸福。”柳非邪看着他。我会尽最大的力让你幸福,但那个给你幸福的人不会是我。
“为什么?那谁才能从你那儿幸福?梅子夜吗?雷默吗?还是这小鬼?!”凌天狼激动地咆哮着。
“凌天狼!你不要太过分了!”白昊冉见凌天狼将矛头指向自己。
“为什么就是我不可以……为什么!”
“因为你留着慕容世家的血。”柳非邪说出了她藏在心里最不愿说出的话。因为这就意味着,凌天傲将从此走出她的心里。虽然她已经淡然,但依旧心痛。因为她必须去否定自己这么多年的情感与思念,就如同要将自己的心掏空一般。
“就因为这个……”
“什么就因为这个!”白昊冉看不下去了,“你知道你们慕容世家对我娘还有绮儿做了什么吗?!”
“白夫人?绮儿?她们怎么了?”凌天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鬼。住口。”柳非邪阻止他说下去。
“你又知道他们对凌北辰做了什么吗?!凌北辰的身体已经……”
“住口!不要再说了。”柳非邪第一次表现得那么激动。
“到底发生什么了?北辰,你怎么了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柳非邪收起先前激动的神情。
“凌北辰,你要保护他,也该有个限度。”白昊冉将柳非邪拉到一边,“你不想伤害他,难保别人不会说!”
“究竟怎么了?”看来凌天狼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我娘和绮儿都被你们慕容世家的人害死了!”
“什么!”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可是,这笔血仇我怎能不报!”白昊冉就是看不惯柳非邪总是……
护着凌天狼。
“血仇,我不是已经替你报了。”柳非邪看向他。
“可罪魁祸首仍逍遥法外。”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柳非邪一双利眼盯着白昊冉,“他必须死在我手上,你敢插手,我会先杀了你。”
“凌北辰!你……”白昊冉知道她是为他好,不想他造杀孽。
“你想问的话,已经问完了。”柳非邪又转向凌天狼。“你请回吧。”
凌天狼面对柳非邪的冷漠与无情,他绝望地开口:“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接近我的……”
“为了……”柳非邪刚想开口,被凌天狼打断。
“告诉我,接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报仇。”凌天狼哀求道。“其它的理由,我不接受。你只要告诉我,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报仇。”
“凌大哥……”此刻,柳非邪终于明白,凌天狼最不能接受的是,她接近他、照顾他、许诺一辈子陪着他,只是因为她爱他爹;他无法接受他心爱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只是为了他爹。所以,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凌天傲。
柳非邪知道自己错了,她大错特错;她害惨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雷默、小鬼、白夫人、绮儿,还有子夜……你在哪里……
我即使下地狱,也难以赎清这一身的罪孽……
凌天狼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魂不守舍地走出客栈,街角慕容枫远远地望着,然后跟了上去……
我想要看到你幸福,无论以什么方式,都想要你得到幸福……
所以,即使伤害到你,我依然希望你幸福,你能明白吗……
就算,这只是我自私的责任感……和你根本不屑一顾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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