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站了好久,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一脸从容的样子。就这么看去,他还是那个可以依赖信任、给人安全感的吴继风。
有些事情就算你拖得再久,也总得面对。既然明知道逃不掉,又何必费尽心力去挣扎呢。吴继风不喜欢被动承受,既然总要面对,哪怕明知有很大可能会受伤害,也还是自己主导来得痛快!
何况,或许情况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或许风吟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也知道了一些什么,但自己最想要隐瞒的部分,她还并不知道。
伸手轻轻一推,在紧涩刺耳的“吱嘎”声中,眼前的木门缓缓开启了。吴继风抬眼向正前方的躺椅上望去,自己的风吟就在那里。
吴继风看到风吟闭眼侧卧在躺椅上毫无防备地面对着自己的那张脸时,本已疲惫不堪的心霎那间温柔一片。迈步进院的瞬间脸上不自觉展出温热的笑容,轻柔开口喊出了声,“风吟,我来了。”
依依稀稀的朦胧意识里,风吟听到了木门开合的声音。别人都说这声音聒噪刺耳,可风吟却独独喜欢它的韵律悠长。
心情在这韵律中更加愉悦放松,风吟忍不住松开了原本紧绷的肩膀。
就在意识逐渐松散快要进入虚空梦境的时候,风吟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他说“我来了”。
可这是谁呢?风吟忍不住去想,这声音是谁的呢?
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抹银灰色的修长身影,他的长袍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出一圈浅浅的金色光辉。风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脸,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一双眼睛,一双乌黑的,明亮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双黑月似的眼睛里发散出比日光还要温暖的明亮光芒,他说,“风吟,是我,我是小叔。”
“小叔”,风吟低吟出声,拼命抓紧自己游离的意识开始思考起来,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涌而过,在某个场景出现时终于惊醒,记忆瞬间回笼。
风吟在思绪回归的电光火石间“砰”地一声坐起了身来,一转身看向了来人。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生出一丝泪色,嘴唇微微张开,因震惊和意外久久没有合拢。
吴继风看到她的样子停住了脚步,笑容凝滞,原本灿然的眸光也黯淡了下去,原本想要张开迎接她的一双手臂也最终没有抬起,像一座石像一般立在了原地。
风吟不语,吴继风不动。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互相望着对方,隔着微妙的空气对峙着。
风吟在看到他的瞬间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是恐惧也是惊吓。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更害怕从他嘴里听到那个最有可能的真相。
一时失掉了所有的情绪,脑袋里空空一片,风吟唯一能做的就是呆立在原地。
吴继风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这种情景,这种对峙比激烈地争吵更加可怕,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终究还是吴继风先忍不住了,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抬起了双臂向风吟敞开了一个怀抱,扯动嘴角微笑着望向她,看着她的眼睛尽量语气轻缓地说道:“是小叔呀,到这里来,过来让小叔看看。”
是他呀,风吟的眼眸在这一瞬酸涩地落下泪来,再也忍不住胸腔里沸腾翻涌的委屈与怨恨,就那么怔怔地望向他,他是小叔啊。
眼泪一滴滴落下,落在手背上,打湿在心上。直到这一刻,直到自己再次面对着他,风吟才明白,也才感受到,不管自己知道了什么,懂得了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自己绝不可能狠下心去怨恨。
只要面对着他,自己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只有亲近与依赖。
眼泪止不住地向下落,风吟再也忍不住,咧起嘴巴出声地呜咽了起来。吴继风看着她的样子心都揪疼了,她的伤心就是自己的心疼。
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吴继风声音颤抖着安慰着,“别哭,小叔在这里。”
风吟再也忍不住,掀开了腿上的小棉被,跳下躺椅朝着吴继风奔了过去。
吴继风见她跑来,心中一下数种情绪翻涌,可排在最前面的,是感激和感动。感激上天还留给自己一丝机会,感动着风吟还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孩子。
快步起身向前迎去,吴继风笑着将落泪的风吟轻轻拥进了怀里。
“小叔,我害怕…”风吟的语气颤抖而无助,哽咽几声之后声音更小了下去,“我该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呢?”
吴继风紧紧闭上了双眼,心在听到这话后沉了下去,情绪复杂无比。
停顿半晌后,吴继风终于出声,语气沉缓而坚定,“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
低头看一眼风吟,再抬头环顾一下空荡荡的院子,吴继风做出了一个决定,也许是时候让风吟离开这里了。
轻抚了一下风吟的头发,吴继风温柔出声,“所有的事情,小叔都会帮你解决。”
风吟将头深深埋进了吴继风的胸膛,紧紧闭上眼睛却还是再一次流出了泪来,想忍却怎么都忍不住,偏偏这时小叔还安慰般将一只手放在她单薄的后背上一下下轻柔地抚着。
风吟眷念这这份亲情的温暖,再也不想忍耐,于是更紧地抱住他的腰呜咽起来,睁开眼睛任凭多日来的怨恨与痛苦彷徨全都随着泪水涌了出来。
吴继风不说话,只是这样抱着她给她依靠。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已经不重要,只要她还认自己,还认这个小叔,那其他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吴继风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婆婆收拾完饭桌从屋内走了出来,一出门便看见了这一幕,风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扑在二爷怀里,肩膀抖动着放声哭泣。
看到这样的情景,婆婆惊住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风吟这个样子伤心地哭泣,四年里,自己从未见过。
风吟是个冷淡的孩子,虽然她小的时候什么样子自己并不知道,可自己和她同住一屋的这些日子里,她的冷淡甚是是冷漠的性子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的喜怒哀乐从来不愿在人前表露,哪怕再难过,也只是背着自己偷偷擦掉眼泪,就算噩梦时泪水湿了枕头,她在醒后也绝不会向自己提起,哪怕是昨晚质问时,她也只是倔强地任泪水流淌,不肯表露出脆弱的情绪。
可是好好的,这突然是怎么了呢?
婆婆只顾着惊讶站在那里,连自己出来是做什么的都忘记了。直到吴继风看向她,她才慌乱地动了动身子,匆匆躬身行了个礼,“二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