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方宋找的这一批人忒不靠谱,都这么老半天了怎么还没找来。我心下一思,觉得或许是那些黑衣人自己也是男人,想到现在这么贸贸然进来会扰了我们姜公子的兴致,这样实在有些不人道,且不说会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万一姜南山这回命大到时候真娶了他方家那位小姐,这要是有了什么障碍啊,吃亏的还是他家小姐。
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眼皮已经开始打弯,奔波了半晚上,我看这里也都没出什么大事,心里也就放心不少,心事一放就开始犯困。
然而就在我打哈欠的功夫,就出事了。
因为我听见下边没动静,往下一探,床上居然空空如也,姜南山连带着纸墨姑娘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霎时慌了神,往下一闪,猛然看见几个黑影飘过,我想都没想便循着那黑影而去。
窜了两条大街外加三条巷子,前边这些身影一闪,便忽地没了踪影,我再往回看时,身前身后居然莫名其妙地多出几堵墙来,我心里暗道不好,匆忙之间没了退路只好往天上一窜,可是这墙却像有感应似的,我飞多高它就长多高,我意识到这事有蹊跷,又慌忙落到了地面上。
“白姑娘,我等你好久了。”我循着那声音的方向一转身,果然眼前立了个白衣女子,正是纸墨。说是立着,不妨说她是飘在半空中,她竟在我面前露了真身,恐怕也是不想留我这个活口了。
我冷笑一声,“纸墨姑娘安排这一晚上的好戏,真叫人应接不暇。”
“说吧,你千方百计把我困在这里也不是为了杀我这么简单吧?”我试探性地问道,其实我不确定她究竟是个什么物什,只晓得不是个人,也探不出她修为几何,贸贸然出手我也怕吃亏。
纸墨飘到我身旁,脸上绽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自然,我与白姑娘无冤无仇,杀你做什么。我想杀的另有其人。”
“需要我帮忙?”
纸墨忽地大笑起来,笑声自清冽渐渐转变成了狰狞,良久她才平复了心情,与我道:“恐怕白姑娘帮不了我。”
“哦?”我环顾四周,除了四面黑漆漆的墙之外,四面也没有,里面便围了我和纸墨两个。
“姜公子呢?方才那些人要追杀他。”我自始至终没看见姜南山的影子,而我和纸墨又都在这儿,我怕他打不过那群黑衣人。
“你放心,这个世上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杀他。”纸墨的眼中凶光毕露,仿佛一头将要吃人的野兽。
我晓得这种怨气聚集而成的东西最邪门,也不晓得夜泽这家伙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够棘手的。没办法,被困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我左手一握,想唤出相思来,有把灵器在手总归有点底气。
可惜的是我还没唤出相思来,纸墨已经开口:“白姑娘不必耗费灵力了,这四周被我下了结界,想在里边用法术,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我偏不信这个邪,刚念起咒语,手脚就不受控制般地僵了起来,身体也不自然地往半空里飘。我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这个飘在半空里的纸墨,只见她手指一动,我就像受了她控制般地随着她的指尖摆动,让我不由想起这世间的一种禁忌邪术——苍白纸人。
苍白纸人是多年以前妖族的一个禁术,传说这种法术是九天玄女娘娘所创,但因其要依靠损耗凡人的寿命作为此术实行的引子,十分的阴毒,因而被玄女娘娘禁锢封存。昔年妖族之中也曾有妖怪擅用过此术,说是一直豚鼠妖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但因为自己的容貌丑鄙而无法亲近那名女子,末了他便动了苍白纸人的念头,寻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凡人男子向他施以纸人的法咒,将他变成了自己的纸人,顶着这张面孔与那个姑娘幽会。
自然这纸包不住火,最终还是被狐九发现了。作为妖皇,他自然有权利处置这些违背禁令的小妖,但此番豚鼠妖触犯的却是玄女娘娘定下的禁规,说得更重些这是违逆天道的事,理应罚他堕入六道轮回之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狐九仁慈,然而天君却没这么仁慈了,我只知道自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那个豚鼠妖,连狐九也不晓得最后九重天上怎么处置了他。大约总是逃不过天道轮回的劫数了。
所以说这之后的很多年,再没人敢用这项禁术。
说得通俗一些,这个法术其实就是操控另一个人的意志,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它,而后这个纸人就会成为一道盾牌,在纸人完全被摧毁之前,谁都无法伤到正主。若是时间一长,纸人和正主更可能合二为一,到时候那纸人便完全失去了自己的魂魄和意识,完完整整地变成一个复制品。
这个法术十分的邪门,若是正主在施法的过程中,纸人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中断法咒,那便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所以多年来,凡是有妖魔鬼怪使用这项禁术,大多是拿凡人下手,毕竟凡人的意志在三界五族之中是最薄弱的,最好下手。
我想纸墨这一回封印住我的法术也是怕我挣扎反伤到她的缘故。
我心里万般挣扎,奈何我先前身上统共只有五万年的修为,之前还因为怕我多管闲事反噬了自己被云桓封住了不少灵力,眼前这个魂我又不知她底细,完完全全是我落了下风。但是我若再不自救,恐怕真要变成的她的附属纸人了,那么到时候即便是云桓帝君来救我也没了办法,因为作为纸墨的纸人,在我灰飞烟灭之前,谁都伤不到她。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叹了口气,想来当年夜泽说得对,顾归尘临死之前还想着把我逐出师门的确是怕我给师门丢脸啊。想我白行歌好歹也是师出名门,也是神界始祖元始天尊的徒孙,如今却落到一个魂魄都不齐的魂手里,还毫无招架之力,果真是大大地失了蓬莱的脸面,我也的确没脸回师门见人了。
好在顾归尘很有先见之明,晓得我这不争气的徒儿迟早要丢光他的脸,所以及早清理了门户。
我回了神,好在我的思绪还没完全被纸墨控制,只是身体动弹不得。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合着眼,两手交叉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这一项神秘的仪式。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将纸墨身上的纱衣吹起,鼓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与她半透明的身体交缠在一处。
我被定在半空中,眼睛也不能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纸墨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强大,从方才的一阵幽光,渐渐地变亮,直到她周身充盈着月光般的莹亮的光芒。
她猛然睁开眼睛,一双美目已经变成了鲜红的颜色,好像眼眶中燃起的两道鬼火。我大吃一惊,作为一个魂能够在这浊气满布的凡尘生存下来已是不易,真不晓得纸墨是从哪里修习的法术,竟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看来她能够隐藏自己的邪气,甚至能进入的我神识,到此刻控制我的法力和身体都不是巧合,她是有备而来并且她身上的修为少说也有几万年。
一个修行了几万年的魂,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杀了夜泽?还是她的目标不仅仅是如此?
恰在我冥思的片刻,一道强光直愣愣地向我袭来,我努力地想闭上眼睛,但是却根本无法阖上,直至那光直刺入我的瞳孔。我仿佛看到一面镜子,镜中女子的眼睛赫然睁开,一片光芒之中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最后成了一个黑点。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个时空里睡死过去。我想起先前同司命星君调侃说:紫宋帝姬可以任性,这天君陛下可是任性不来啊。这方家几十口人的性命,不能说屠就屠,还得找了司命星君挨家挨户地寻那些个短命鬼凑成这一大家子,便是被斩了也是命途使然,损不了紫宋多少阴德。真是辛苦司命星君了。
我那时候心里还暗想,天君陛下也是护短,知晓夜泽如今成了个断袖,给了自己小女儿一副如花似玉的男人的躯壳还不算,还得给她凑齐了方家一家子活该早死早投胎的人,啧啧啧,这个心思花的,不是亲生爹娘一定做不到。
如今看来,司命星君那些短命鬼是白找了,我和云桓前边这些也是白忙活了。帮人没帮成,反倒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想来我也是那群不靠谱神仙中的头一个。
想着想着,头便重起来。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可是眼前越来越黑,脑仁疼得厉害,我想去揉却也不知道该揉哪里。逐渐地,便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意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