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光下的告白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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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涂山婆婆那里的时候,几个婢子刚伺候她换过一身家常的衣裳,原来美人便是美人,即便只是宽宽松松的一身睡袍,架在身上也是美的。



    涂山婆婆见我来了,便亲亲热热地唤我过去坐。



    虽然我的脚一直在往这里赶,但我的心却不明所以地留在了小花园里,不晓得为何,我对云桓与韵芷姑娘的事很是好奇很是上心。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定了定心神,与自己道:白行歌,你想这些作甚,人家郎情妾意的,与你何干?



    “行歌,你怎么了?”涂山婆婆见我神神叨叨的,便关心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讪讪地笑了笑,寻了个舒服地位置坐下,准备与涂山婆婆长聊。



    “你这孩子呀,素来也是个把事情都藏在心里的性子,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涂山婆婆就着我身边坐下,抚了抚我的手,叹了一口气道。



    “我这么晚找你过来,也是许久未见你,想同你谈谈天,你也晓得我虽儿女齐全,但如今一个个的都成家立业,倒也顾不上我这个老婆子了。你啊,心好,我就把你当女儿看,千八百年才见着一回,怪叫我记挂的。”



    我往涂山婆婆怀里蹭了蹭,“是行歌不好,也不晓得去枢域看看您。”



    “你们这些小辈们呐平日里都忙着自己那档子事儿,就拿狐九那小兔崽子说吧,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许久没回枢域,他老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很是惦记。”涂山婆婆无奈地笑了笑,“孩子们大了,总该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到不好说话了。”



    “其实,我唤你过来也是存了一分私心的,我是想同你谈谈狐九的事。”涂山婆婆眼中一丝担忧正落在我眼中,我低了低头,从她怀里挣出,直直地坐在一旁,她这个模样大约是有正经事说了。



    “狐九……他怎么了?”我拧着自己的衣角,紧张道。



    涂山婆婆许是见我太紧张,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紧攥着衣角的手,缓声道:“不过是说一说狐九的婚事,瞧你紧张的,不晓得的还道你们俩有些什么纠葛呢?”



    我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些,这些年我总以为狐九有什么事瞒着我,但又不好问出口,毕竟即便是问了他也不会说,这一回还以为涂山婆婆要告诉我些秘密,搞得我怪紧张的。好在,不是。



    我松了一口大气,笑意盈盈地挽了涂山婆婆的胳膊,问道:“您该不会是要同我说狐九与韵芷姑娘的事儿吧?”



    涂山婆婆面露一丝讶色,“是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着您这么千里迢迢地赶到青丘还带着韵芷姑娘一起,便这么一猜。”



    涂山婆婆目光一沉,叹道:“也是狐九这孩子让人操心,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晓得成家,怪叫我同他爹记挂的。我放眼三界,好的姑娘倒是不少,只是要不然便已经许了人家,要不然也心有所属。挑来挑去,好容易挑出个模样周正性格也好的韵芷,便急急地领了来给狐九瞧瞧合不合眼缘,没成想他却不在,我啊,也只好同你商量商量了。狐九大了不大听我这个做娘的,倒是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句,此番倒要麻烦你了。”



    我干笑了两声,呵呵,狐九听我的?他别动不动跟我翻脸就不错了,还听我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您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我僵着一个笑容,与涂山婆婆道。她这么跟我客气,想来是件顶麻烦的事儿了,这母子俩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好应付。



    “韵芷这孩子是我娘家表弟的独生女,自小娇宠惯的,加之年岁还小自是不大稳重,只不过性子却是好的,为人和善又直率。”我暗暗笑了笑,涂山婆婆对自己这个表侄女儿倒是很满意,只是不晓得这个和善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只晓得自她看见开始就对我不大和善啊。



    “姜家是狐族的大姓,名声仅次于涂山氏,韵芷她曾祖父姜成昔年也是三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我瞧着这家世也般配,两个人又是郎才女貌,若是能走到一块儿也是段佳话。行歌,你说是不是呢?”



    涂山婆婆脸上漾着一个笑容,看她笑得如此开心我也不好反驳,只好弱弱地应道:“是,您说的是。”



    “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左不过是我那不肖的儿子同冥神的那点子事。”她眼角一挑,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狠劲,吓得我忙收回了方才那个敷衍的眼神,“你们这些小辈大约是不了解冥神,他可不是个善茬。且不说这断袖之谊素来不被世俗接纳,便是冥神这个人,我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涂山婆婆的语气果断坚决,我想大概是夜泽曾经得罪过她老人家,哎,夜泽啊夜泽,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丈母娘吗?作为他们俩的朋友,我也是造了孽啊。



    “这个……不晓得您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狐九吧,他同冥神大人只是关系好……哈……关系好……”我磕磕巴巴地解释了半晌,回神一想好像也没说什么紧要的,于是又补充道:“您瞧我跟狐九这关系,便与他们俩的关系是一样的,对,正是如此。”



    涂山婆婆的眼神晃晃悠悠地瞟了我一眼,“行歌,你不必替那个兔崽子隐瞒,这事儿啊都传到枢域了,我也顾不得丢人才来走的这一遭,只盼狐九能早日回心转意。”



    断袖之情不被接纳的还是占多数,我私以为如狐九、夜泽这般身份的,只要自己有那个心思大约是能成的,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好家伙,狐九背后还有个操心操到狐九十七万岁年纪的娘啊。



    “我同韵芷商量过了,若是狐九不同意这桩婚事,那我也就只好做点损德的事了。”涂山婆婆的神态正了正,我瞧着却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巴巴地问道:“您说的……是什么事?”



    她的嘴角微翘,露出一个略显狡诈的笑容,“说起来这事还得行歌你帮个小忙。”



    我一听又要帮忙,小心脏扑通一跳,鸡皮疙瘩起了半身,我咽了咽口水,心虚道:“您……您说……”



    “咱们狐族有一术唤作魅术,用以迷惑人心之用,修为愈高者这魅术也使得愈好。我晓得狐九在清醒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碰韵芷的,但若是中了魅术,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虽说平日里浑浑噩噩像个小混混似的,但是在这种正经的事情上他是绝不会放任不管的。到时候他晓得自己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自然就会乖乖地娶韵芷,我这做娘的一桩心事也就了了。”涂山婆婆说的轻巧而得意,我却实实在在地为狐九捏了一把汗。



    我的个亲娘咧,狐九,你确定你真的不是狐狸洞口捡来的吗?真的有亲娘这么算计自己亲儿子的吗?



    阴损啊,缺德啊!



    我平生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是个孤儿。



    涂山婆婆的这个主意吧,且不说可行性,就算是真的实施妥当,狐九也真的娶了韵芷,却也不见得能拆散他同夜泽,毕竟这些年他们俩的起起落落我都看在眼里。即便韵芷姑娘真的进了青丘这个门,也不过是守一辈子活寡罢了,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砸在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手里,又是何苦呢?



    我私以为,涂山婆婆的这个主意十分、非常以及极其的不妥当!



    “我觉得吧,您这个主意还是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我赔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抖着我的小袖子表示这事的不靠谱程度。



    “你觉得这法子行不通,我倒觉得这法子甚好。”她煞有介事地同我说了一个例子,说的是百年前人界的一户富庶人家,儿子不出息瞧上了当地青楼里的一个姑娘,自然了他爹娘是不会同意的,尤其是他那个娘啊,就差死给他看了,可惜这个儿子冥顽不化,还是与那青楼姑娘流连在一处。他娘没了办法,只好请了个算命先生给他改一改命格,然后遵着那位先生的意思给他寻了个好人家的姑娘,如法炮制了狐九他娘的说的那个馊主意,让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同这好人家的姑娘同了床。啧啧啧,你猜怎么着,两人睡了这一夜居然睡出些情谊来,那男人也不吵着去青楼了,最后还中了举人得了个知县的官职,而他与那姑娘也是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这件事对涂山婆婆的启示颇大,因而便照搬照抄地想运用到她这个宝贝儿子身上。不过依我看来,我们这些活了几十万年、十几万年的再去抄那些个活了几十岁的人族的主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况且有个词叫做量体裁衣,这点子人家用着好使,用到狐九那个脑子灵光的身上,恐怕不得宜。



    我想涂山婆婆举这个例子呢,主要还是想说服我和她同流合污,哦不是,应该是统一战线。但可惜的是,我是个榆木脑子又偏生固执,且不论我看不看好狐九同夜泽,单从狐九的角度出发,我也不愿意让他娶一个自己压根就不认识的女人,更何况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女人。我承认最后这一句,我带了点个人色彩,但狐九这人的眼光素来和我挺像,我不喜欢他大约也喜欢不到哪里去。



    我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与她道:“这件事依我看来,还是不妥的。不如等狐九回来,再慢慢培养培养感情,若实在不行再走这一招?”



    涂山婆婆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能替他们安排却没办法替他们做主了。这事儿啊,就先搁着吧。韵芷还小,再看几年也来得及,就算不能便宜了我们家狐九,我也得对得起她爹娘寻个好人家给她不是。”



    我晓得涂山婆婆是个好心肠,只是太过为狐九的事着急,才想出那个法子。我拍了拍她的手,舒心地笑道:“您是为了他好,狐九会知道的。”



    “但愿吧……”



    说起狐九便是糟心,狐九他娘也懒得再提及狐九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婚事,索性同我聊起了最近三界内发生的一些八卦奇闻。好在,前些日子在瑶琴狐九闲的没事与我说了不少,到了涂山婆婆这里也有了些谈资,不至于当个哑巴。



    不知不觉间,外边的大钟已经敲过亥时。我终于撑不住打了个哈欠,涂山婆婆虽意犹未尽,但看我这个困倦的样子,便也发了善心,让我早些回去休息了。



    得了她这句话,我二话没说,迈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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