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脑发出了指令,告诉自己这件事已经这样了,要想开一点,可是心却不受控制,一天比一天更难受。周轩待在那间小屋子里,整天整天的不出门,只有家里没吃的时才出去买一点。他答应过加宁了,要好好活着,所以一天三顿饭都按时吃,不抽烟,偶尔喝点酒,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有时候他想干脆就真退休算了,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没事去小区广场上晒晒太阳,看大妈们跳跳广场舞。可是一瞬间就把这个想法推翻了,他可不想再见到加宁的时候自己成了百无一用的糟老头。
可能是因为无聊,也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心里更难受,周轩时常叫吴锦过来陪他喝酒。吴锦知道周轩难受,尽量避免提起加宁,可是偶尔周轩自己会提起。有一次,喝了点酒之后,周轩问吴锦:“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失败?我感觉自己现在一无所有。”
吴锦想了一会儿,回道:“不管从哪方面说你都不是失败的,你看,工作方面,自己做老板,事业蒸蒸日上。感情方面,有好几个爱慕你的人,还有一个你深爱的人。家庭方面,虽然现在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你有两个可爱的儿子。这怎么能算失败呢?不能跟加宁在一起顶多算是遗憾,不是失败。”
周轩苦笑一声说:“听你这么说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我怎么这么不开心呢?”
“不知足呗,人在挨饿的时候就想着要是能吃上馒头就满足了,吃上馒头以后又想着要是能吃上肉就满足了,吃上肉以后又想着要是能海鲜就满足了……没完没了,永无止境,这就是人性的贪婪,只有少数知足常乐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幸福感。”
“你的意思是说我太贪婪?”
“你想想,你刚上大学的时候最想要的是什么?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最想要的是什么?后来呢?现在呢?”
周轩仔细想了想,觉得吴锦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只想着好好学习,毕业后到一家好一点的律所做律师。大学毕业前,父亲生了病,那时候就觉得只要父亲身体健康就别无所求了。做了几年律师之后又想着要是能有家自己的律所就好了。后来律所也有了,家庭也有了,偏偏又遇到了爱情,可不就是想要的越来越多吗?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要我说啊,一切顺其自然,不奢望,不强求,心也就平静下来了。”
周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吴锦看周轩一脸认真的样子,笑起来,说:“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别太当真啊,要说不贪婪啊,这世上可能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你看我,看起来好像无欲无求,其实呢,想要的东西也很多,比如说父母健康长寿,律所越干越好,家庭幸福,艾琳和孩子无病无灾等等,多了去了。”
“嗯,虽然不容易做到,但是你让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现在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谢谢你,老吴。”
“谢什么啊,你想明白就好,经过了汪青萍那一次啊,我以后也绝不会再做给你介绍女朋友这种事了,所以你就安安稳稳过你的日子就好了,能再碰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那最好,碰不到就惦念着加宁过完这一生,也挺好,对不对?”
“对,只希望以后不要再碰到给我下套的女人了。”
周轩说完,两个人一起无奈地笑起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会深圳呢?”吴锦问。
“再过几天吧,等把我和青萍那套房子卖了再说,省得再跑一趟,昨天中介打电话,说已经有眉目了。”
“嗯,也对,那……律所迁到上海这事……”
“当然要迁,你跟艾琳一直两地分居也不行啊,你选地方的时候注意点,离加宁那边远点就行了。”
“行啊,那我就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嗯。”
跟吴锦的这次谈话,对周轩的影响还是挺大的,第二天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心空得像一个黑洞似的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这让周轩高兴不已,因为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叹气,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这就是朋友的意义所在吧,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碰到事情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往往比自己看得更清楚。
又过了两天,房产中介给周轩打电话,说房子卖出去了,让他去办手续。
收到钱之后,周轩给汪青萍发微信,要她的银行账号,结果显示他已经不是汪青萍的好友了。周轩苦笑一声,找到汪青萍的号码准备打过去,突然想到她手机号应该也换了。
想了一想,周轩给林可眉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汪青萍现在的号码。
林可眉回道:“有的,我待会儿发你微信上。”
挂断电话,周轩不禁感慨:这才几天的时间,原本是夫妻的两个人就突然变成陌生人了,还要借助别人才能取得联系。这本是他希望的,但还是有些唏嘘。
几秒钟之后,林可眉把电话号码发了过来,周轩马上打了过去。
“喂,你好。”汪青萍的声音很快传来,听起来情绪还不错。
“是我,周轩,房子卖掉了,给我一个银行账号,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哦,这么快啊,那我一会儿短信发给你吧,我微信号换了……”
“嗯,我知道。”
说着到这,周轩就打算挂了,手机刚拿开,就听到汪青萍好像又说了什么,忙把手机又放回耳边,问道:“什么?”
“我说,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很快要跟贺加宁结婚了?”
周轩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实话实说:“结不成了。”
“啊?为什么啊?”
“又生出一些变故来。”
“啊,好可惜啊……可是即便这样,你也不后悔跟我离婚吧?”
周轩沉默,汪青萍笑了笑说:“你就算说不后悔也没关系的,我现在已经彻底想开了,虽然还没有开展新恋情的打算,但有家人在身边,每天心情都很好。”
“那就好。”
“你话还是那么少,那就这样吧,周轩,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周轩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汪青萍有一句话触动了他,她说“有家人在身边,每天心情都很好”。没错,说到底人是害怕孤独的,需要家人、朋友的陪伴,并且家人是更重要的。可是现在,自己却落到个孤家寡人的地步,周轩不由得心情又有些低落,忙想了想那天吴锦说过的话,心里默念:别太贪婪,别太贪婪……
随后,周轩去银行把钱给汪青萍打了过去,看着手里的单据,他想:从此以后就再无瓜葛了。他把那张单据揉皱,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回到家里,周轩泡上一杯茶,打开手机看了几条新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打开微信,翻看自己跟加宁的聊天记录。
自从加宁走后,这几乎是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看着加宁跟他说过的那些或甜蜜,或无聊的话,发过的或可爱,或搞笑的图片,心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他觉得这样不正常,几次想狠心删掉都没舍得。
看了一会儿,周轩强迫自己把微信关掉,为了转移注意力,给施诗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分所的工作情况,又告诉她自己过两天就回去了。
施诗很惊讶,问道:“这么快就结完婚了?不去度蜜月吗?”
周轩暗暗叹息,头痛不已,心想:早知道就先不告诉别人自己要结婚了。他实在不想再解释,随口回道:“就这样吧,挂了。”
本想谈谈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施诗一句话把注意力又扯到加宁身上了。
皱着眉头呆坐了一会儿,周轩鬼使神差地又拨了加宁的电话。听筒里的“嘟”声传来的时候,周轩的心也开始剧烈跳动。
“喂,周轩。”
听到加宁的声音,周轩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应道:“加宁……”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没事就好,回深圳了吗?”
“还没,再过两天就回去。”
“哦。”
“加宁……”
“嗯?”
“以后我们能像朋友一样偶尔联系吗?”
加宁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最好不要常联系吧,我怕我……”
这句话加宁没说完,但周轩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他说:“我知道了,我明白。”
挂断电话,周轩犹豫了半天,终于把加宁的手机号码删掉了,微信的聊天记录也清空了,但最终没舍得把微信号删掉,他不想跟加宁一点关联都没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