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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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气腾腾的高位上,丹陵帝君稳坐如山,依旧是十分神仙的模样,瞧着朱颜过来,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垂眼藏住不悦之色,还未待朱颜开口,两袖一和,朝九天的方向做了一礼:“玄灵真境数万年忠于天帝,敬仰九天诸龙子龙女,然玄灵真境乃我总领,门人众多,是以自有其门规约束,哪怕是天帝亦不曾过问干涉。”

    丹陵帝君这话是在提醒朱颜,葛雍之事还轮不到她来多管闲事。

    朱颜恭敬行了一礼,当真没发一言,径直在淑怡身旁坐了下来。

    见朱颜这般行事,丹陵帝君轻哼了声,只觉微微心寒。

    平生最得意的弟子竟为了这般无情无义的女子鬼迷了心窍,做出忤逆他的事来,事到如今,只一句话就将她吓得不敢言语。

    朱颜坐下之后,淑怡搁下茶,低头拿果脯之际,用术法传音道:“三妹,无论你有什么计划,诸事都要注意分寸,更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自从淑怡死里逃生,似乎也不再那般刻意隐瞒对朱颜的爱护之情,左右敌在暗,她在明,也早就看出了她之前假意针对朱颜的表象,那再做伪装便没什么意义,索性明目张胆站在朱颜面前好了,哪怕法力不济,左右还有个尊贵的身份,还有个仙身。

    对于淑怡,朱颜没有回应她,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正在迅速理清一些凌乱的线索,先前在关押葛雍的洞中,北妖王泫琅便说了,六瓣金莲实际还在丹陵帝君身上,且那六瓣金莲本是那泫琅之心,是以此时此刻,真正的六瓣金莲极有可能藏在丹陵帝君的身体里,或者直接说心房墟鼎之中更为恰当。

    葛雍获罪,无非是因偷了六瓣金莲,但若金莲仍在,罪名便不成立。但揭开金莲仍在丹陵帝君之手,这种伤及帝君颜面的言论,难保不会激起门人愤慨,引发动荡。

    表面看去,这其实是死局,并无破解之法。

    “师父,午时快到了……”不知是哪儿冒出个怯怯的声音,一个稚嫩的少年迅速瞥了眼前方的润玉,又迅速将头埋了下去。

    润意的拳头肩头颤了颤,终究是转身朝着丹陵帝君跪了下去,重重磕下三个响头:“望师尊三思,三千剐刑,九死一生。”

    见有人带了头,那些平日间也受过葛雍照拂的师兄弟们,也纷纷跪了下去。

    山呼道:“望帝君三思,从轻处理葛雍师兄!”

    先是几千人跪下了,然后是左右摇摆的人亦跟着跪下了,最后就连原本等着看葛雍笑话的人,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去。

    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时候鹤立鸡群,然后背上个不重同门之谊的骂名,润玉亦是如此。

    虽然他心里对润意恼恨,但面上还得装出痛心疾首:“师父,虽说六瓣金莲是历代门主代代相传的宝物,然终究只是死物,如何能比得葛雍师兄的性命,师兄乃是天之骄子,以后要承继师尊的衣钵,乃是玄灵真境的未来与颜面,怎好施此重刑。”

    此言一出,跪下求情的人皆是面面相觑,那些平日里本就嫉恨葛雍的人更是纷纷露出了不忿的神色。

    有人带头喊道:“敬先辈,逐葛雍!”

    一浪起,一波逐,虽还有人仍在苦苦支撑,但更多的人已经一改刚刚的谦卑之态,驱逐葛雍的呼声竟比刚刚赦免他的呼声要强上数倍。

    情势多番逆转,居高位者却并未发一言,倒是坐在朱颜身后的定陵跟旁边的执明说道:“没想到丹陵帝君治下的玄灵真境竟是这般乌烟瘴气。”

    执明默了会儿,叹道:“早知昨日不该只抹了润玉半宿的记忆,该用捆仙索踏踏实实绑了,让他昏睡到明日才是。”

    定陵冷哼了声:“这般心怀叵测的人,妄为仙家,我要是你才不用什么捆仙索,直接从大荒山将他扔到妖界去,任他自生自灭!”

    执明摇头,明显是不赞同的模样:“他毕竟是丹陵帝君二弟子。”

    定陵与执明还在打着嘴上官司,坐在主位上的丹陵帝君却是静看着眼前的群情激奋,淡淡瞥了润玉一眼,只一眼便看得润玉浑身冰冷,仿佛已被看穿般,令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耀眼的金光大胜,刚刚还叫嚣着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那是丹陵帝君在昭示他的威严和无声警告。

    安静的冰原之上,只有丹陵帝君的声音如同洪钟:“身为玄灵真境的门人,你们口口声声敬先辈,那你们可还记得门规为何?”

    台下无一人答话,丹陵帝君似乎也不意外,缓缓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葛雍。

    “葛雍,你来说。”

    被困在高台的葛雍,神色平静地回道:“玄灵之仙,修天道,静仙心,亲同门,守道义,若生执痴,灭仙身,诛仙心。”

    不过只是平淡叙述,却听得众仙惶惶不安,爱恨情仇贪嗔痴哪一个不是痴与执,又有几人心里能完全摒弃这痴执。

    九天上的痴妄海一望无垠,装得便是这六界痴妄,哪怕是仙,也未必能全然修成无欲无求,只问天道的纯正仙心。

    数万个头颅纷纷低下,是惭愧还是做戏皆不得而知。

    丹陵帝君仍是神色无波看着葛雍,葛雍亦迎向他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惧与悔,如水的眼眸里装的是痴妄海的烟波,浮浮沉沉却没分毫减缓。

    葛雍想起了藏书阁那夜,丹陵帝君曾说过一句话:“你可知泫琅为何堕仙成妖?”

    “只因了一个过痴。”

    一语双关,看葛雍的眼神里多了分悲悯与惋惜。

    是过痴了,葛雍何尝不知。幼时的记忆里埋藏着痴种,早就生了坚韧的根,便再也无法拔除。

    闭了眼,葛雍淡淡道:“师父,请行刑吧。”

    朱颜悄然摸了摸手腕上的金环,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此时此刻,要是丹陵帝君当真要施行,少不得得扮一回狂妄的帝姬,直接出手保葛雍了。

    既然不能动摇玄灵真境的根本,又不能置葛雍于不顾,她在这三十六天恶名也不少,再多上一次倒也真是不打紧。

    声明而已,狼藉也罢,尊崇也罢,不过是虚。

    却还没等她出手,丹陵帝君金光刚显,白衣翩翩的少年潇洒地飞到了刑台之上。

    “慢着,不就是一盏六瓣金莲罢了。值得你们这般较真。”

    狂妄的口气,美得难以形容的样貌,皆让众人难以忽略。

    若水将飘到肩头的发带轻轻撩到背后:“我要能替他赔上一盏六瓣金莲,这事是不是就可以了结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谁都没看,只灼灼盯着朱颜,那目光含情带怨好不纠结。

    朱颜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咳了声,手腕却是放下了,难以解释的信任感,她知他所言非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