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风里胭脂雨,闲扑亭前絮,淑怡站在海棠树下,面颊带了些许忧色。
她手中的玉佩,尚还残存着妖气,有最大嫌疑的仙婢茗儿也不知所踪,玉佩有什么玄机,她也始终未能参透。
这一桩桩事,让她分外烦恼。
“这玉佩有些眼熟,且给我看看。”身后一只长臂伸出,将淑怡手中的玉佩拿走。
莹白的袖口擦过她的鬓发,还带了些许花叶的气息。
她知他这些日子,都安分守己地侍奉花草,自从上次擅闯她的寝殿,问了她那句话后,他便再也没有不规矩的行为。
此番作为,虽让淑怡有些不适,但也难免想起当时的情形。
她有些不适应地侧开身,避开着太过亲密的距离,太素像是并没发现,只是认真地研究着那块玉佩,淑怡也抬了眉目,神色晦暗地望着院中海棠,一时间竟是无话。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重要的是自己明白,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
太素正专心拆解玉佩,听到这句话时,有片刻怔忪。
她这是在安慰他吗?为了颖儿的那些话,以及他俩早就被传的不堪的关系。
太素目光并没有从玉佩上离开:“那殿下你又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事呢?”
淑怡沉默了会儿,长袖翻飞,负手于后,往前踏出了一大步,身为帝姬的威仪立时显现。
只听她铿锵有力地说道:“我是九天荣尊位崇的大帝姬,要看护三十六天数万仙众。我亦是天家的长姐,要保我姊妹安宁!”
明明是极有气势的话语,不知为何,太素听得心酸又好笑。
一个被三十六天都当做蛇蝎美人的女子,说她要守护数万仙众。
一个赶走了自家妹妹的姐姐,说要保姊妹安宁。
“咔嚓”一声,极微弱的声响,玉佩的机簧被开启,一道金光自玉里飞出,灿金的一行小字显现于半空中。
淑怡看完,没有丝毫犹豫,御风而走,须臾消失了踪影,太素也尾随而去。
终年冰雪的玄灵真境猝不及防迎来了九天的大帝姬淑怡,那风华绝代的女子只着了件单薄的明黄大袖,俏丽于冰雪之上,仿佛一朵开在冰原上的太阳花。
美则美矣,却没给任何人带来喜悦与激动。玄灵真境的门人脸上都是怏怏不乐的。
并非是因为他们对大帝姬有何看法,只因近来他们的大师兄葛雍偷盗了门中圣物六瓣金莲,被皓灵帝君关入了玄冰法阵中,不日就要被施以刮刑。
07
莽莽冰原一望无际,玄灵真境的一座大荒山,隔开了冰与火的两重天地。
大荒山下的浮屠洞前,站了一黑一黄两名女子,她们面对面,良久都没有说话。
淑怡望着对面的黑裙女子,她长发如墨,只用一支梅花素簪简单挽了个发髻,一张玉色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徒添了神秘与肃杀之气。
淑怡有些走神,在她记忆里,这是她第二次与朱颜隔得这般近。
第一次,恐怕朱颜都不清楚,那是朱颜刚刚降生之时的事了。
三帝姬朱颜刚出生时,便是三十六天最美丽的婴孩儿,父君母后及众姊妹都极其喜爱她,就连淑怡心里也是欢喜的,只是秉持着大姐的威仪,故意站得远远的,不肯靠近。
刚出生的朱颜有些奇怪,无论谁抱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既不哭也不笑。
淑怡见了,也忍不住心下好奇,便说:“给我吧。”
于是,她将她最小的妹妹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那张满是愁容的小脸忽然就绽放了笑颜,嫩白的小手怯生生地伸出来,捉住了淑怡的一缕发。
一晃几万年过去,本是同根生,相对却无言。
淑怡收回了多愁善感的神思,开口道:“葛雍师兄之事,你打算如何做?”
朱颜沉默了会儿,答道:“不必担心,已有应对。”
淑怡点了点头,不看朱颜的面容,有些不习惯地转过身去。
“玄灵真境凶险,你要小心。”
隐忍许久,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淑怡抬了步子就打算离开。
“等等。”
肩上忽而一重,接踵而来的是舒适的暖意。
朱颜站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动作,语音却略微低沉:“大姐,天冷,拿件斗篷御寒吧。”
淑怡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理了理肩上厚重的斗篷,原本苍白的面色也添了些红润,嘴角轻轻勾起,不同于往日妍丽的笑容,这笑意极浅却又极深。
寒风凛冽中,淑怡听到了一声极轻的话语。
心头一动,只是抬起了华丽的宽袖,端起了帝姬的威仪,缓缓而坚定地步出了大荒山的境地。
是谁的话语被深藏在了心底,在那早如坚冰的心里,生出一片新绿。
“大姐,谢谢你。”
淑怡并未等到葛雍的刑期,不过略微在玄冰法阵外站了站,盘膝在法阵中的人,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她默然瞧着那人华丽衣袍上的斑斑血迹,目光有些闪烁,最终她将手上的几个金镯褪了下来,念了个口诀,那金镯子便穿过了玄冰法阵没入了葛雍的怀里。
出了法阵后,淑怡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起宽袖掩面低咳了几声。
手腕忽地一痛,被人狠狠抓住。
白衣胜雪的俊逸仙人,面容因俊逸而扭曲:“你当真那般喜欢他?就连天帝保你本体的九龙罩你也舍得给了他!”
淑怡没有护持,便有些虚弱,想奋力挣开太素的桎梏,却怎么也挣不开。
平日里知书守礼的仙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尾随她来此地,甚至不知道这烧到极致的怒火是因为嫉妒,还是心疼,仿佛有一锅滚烫的汤汁泼洒在了他的心间,疼得他理智尽失,分寸全乱。
挣扎间,淑怡只觉唇瓣一疼,随之而来是柔润的触觉,以及狂躁的碾压。
淑怡被太素紧紧箍在了怀里,他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许她动弹,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热烈的吻,与暴虐的侵入。
不知谁的泪水悠悠滑落,滚入了那难舍难分的唇齿间,腥咸又苦涩。
太素的神智被拉回,他茫然地松开了淑怡,唇瓣慢慢离开她的,又是一耳光将他狠狠打醒,却再不似过去那边带着浑厚的仙力。
“要不是你跟葛雍说,六瓣金莲可治朱颜的脸,他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冰冷的话语犹在耳畔,怀抱却已经空了,唇齿间的热度早就凉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