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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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是在大荒山下的浮屠洞醒来的,入眼便见得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正是骨貌淑清,风神散朗,正睁着一双美目,巴巴瞧着她,洁白的衣袖轻轻覆在她的手背,只觉手背一阵温热。

    朱颜不动声色抽回手,淡淡把视线移开:“出去。”

    少年微怔,习惯性嘟了嘴,嗫嚅道:“朱朱……我回来了。”

    朱颜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依旧是冰冷的话语。

    “出去。”

    绝美的少年面色沉了下来,委委屈屈站起身来,一步两回头地往外走,磨蹭了好半晌才走到洞门口,就等着躺着的人回心转意,待发现希望落空时,他瞧了眼立在朱颜旁边的女子一眼,略低了头,身影消失在洞口。

    一声极轻的叹息,朱颜的床榻边投下一个女子的倩影,她矮身坐了床沿。

    “明明心里惦念,既然见着了,这又是何苦?”

    朱颜不答,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了许久,别开了眼,不再看面前的女子。

    “大姐,你又是何苦?这身白衣丧服又是为谁穿?”

    一身素衣的女子,面色有些不自在,平日里的端方华贵生生添了些阴霾,不过百年未见,当初在家宴上锦衣华服,咄咄逼人的大帝姬淑怡竟成了今日这般情形。

    缓带缁衣,鬓边一朵白色海棠略有衰败之迹,一改往日妍丽的妆容,清淡的面容,恰与海棠花交相辉映。

    “这身丧服是为太素穿的。他……死了。”

    朱颜抬了头,眼神里分明是询问之意。

    “前几日,我离了玄灵真境回九天的途中,遇到了魔界尊者月姬……”

    淑怡站起身,看不清脸上悲喜,只是习惯性地抬手扶了扶鬓发间的海棠花。

    “他替我挡下了月姬的绝杀一击,仙魂俱灭了。”

    她虽然尽量显得平静,朱颜还是听出了那佯装淡然的声线有些许颤抖。平复了些许后,她美目流转,似有责备:“不说我了,倒是你,我不是提醒过你,玄灵真境凶险,你怎还没防备,竟遭了妖帝鱼夙的暗算?要不是你身上有九龙罩,今次恐怕真是……”

    “大姐,你到底心悦何人?是太素?还是……葛雍?”

    朱颜打断了淑怡的话,倏然抬了眼,认真看着淑怡,那双清澈的眸里,印着淑怡苍白的面容,还有她微微颤动的眼眸。

    “你把九龙罩都给了葛雍,怎算是没情谊?那太素又算什么?”

    平日里并不爱多言的朱颜,此时却像变了个人,字字逼人,像是看不见淑怡逐渐惨淡的脸色。

    但淑怡毕竟是九天的大帝姬,数万年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亦还能端着那大帝姬的仪态不改。不过是脸色变了几变,又转而恢复了庄重肃然。

    “朱颜,我是九天的大帝姬,是你的长姐。我的身份与使命都不允许我儿女情长,不管是太素,还是葛雍,于我而言,是臣,是棋子,是师兄,唯独不涉男女私情。”

    “倘若抛却身份,你又如何作想?”不理会淑怡冠冕堂皇之词,字字都要扎进淑怡的心里去。

    淑怡却不再作声,作势要出洞,临走说道:“你看着他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你也早些原谅了他吧。”

    朱颜不留,只是看淑怡的背影,那般萧索而孤单,一如在家宴上独饮,无人同行。她很清楚,淑怡心中有所执,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动摇。

    只是若真如淑怡自己说的那般,不涉男女私情,又何必为太素披麻戴孝,就连父君给她护体的九龙罩也能舍了去。

    九天尊崇无比的大帝姬,端得是杀伐果决,心狠手辣,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一切只做淑怡?

    朱颜早就已经清楚,淑怡当初执意将她赶出九天的用意,三十六天有“鬼”,不知藏在何处,目标还是自己。淑怡为了保她,只能扮作恶人,将她赶远。没想到那些“鬼”也看出了淑怡的意图,竟会堂而皇之设埋,想除了淑怡这绊脚石。

    想到妖王鱼夙在洞中的那句话,朱颜隐隐有了些猜测,自己身上有秘密,还是一个极大的秘密,也许会引得六界大乱,淑怡也许知情,但她什么都不肯向自己透露,到底是什么,能让妖魔两界都在意,此时朱颜想不出,但此时竟然看出了端倪,她自然也不会再袖手旁观。

    可他此时为何要回来?又是从何处来?

    朱颜看向洞口的眼神变得幽深,眼前忽然白光一闪,定陵急匆匆地向她床铺扑来:“玄朱颜,不好了。丹陵帝君这就要处置葛雍了!台子都搭好了!”

    也没管朱颜刚刚醒转,身子还待恢复,定陵拉着朱颜就变作了一道光飞出了浮屠洞。

    守在洞府门口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少年,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光,眉头一皱,猛地站起,磨了磨牙:“又是为了那葛雍……”话是如此说,人已化作一道风追了上去。

    平日里,朱颜并没有留意到玄灵真境到底有多少弟子之类的事宜。

    是以当她看到那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的情形,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皱眉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人太多,她与定陵挤不进去,而是她想到另一桩事,若是玄灵真境的门人集结成一个军队,对于九天能造成不小威胁。

    定陵拉着她,一路横冲直撞:“让开,让开……”也不管把人撞得东倒西歪,玄灵真境的门人原本是恼怒,见着是定陵与朱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前面有人察觉到动静,回头看到她二人,也纷纷自觉地让出了条路来。

    费了些周折总算到得了最前方,润玉与润意也看到了她们。

    润玉谦和微笑:“定陵师姐,你可注意些,别跌了跤。”

    润意只是淡淡瞥了二人一眼,隐约能看到他掩在衣领后的紧缠的纱布,像是那晚伤得不算轻。

    定陵没理润玉,反而朝润意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扣住朱颜的手背,那指甲都快嵌入肉中。

    朱颜不悦地转头看她,定陵圆目一睁,给她瞪了回去。

    那眼神像是示威,好似在说:“今儿你必须得把人给我救下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祭台,祭台上白衣洒然的俊逸男子被锁仙环套得牢牢实实,分毫都不能动弹,笔直站着,如水的眸里看不出半分畏惧,他也正看着朱颜,像是想对她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苦涩。

    离朱颜右方不远处,有个白衣女子也在看葛雍,她坐在丹陵帝君身旁,一派天家威仪,面上分毫都看不出起伏,只是拿茶的手似乎有些不稳,是淑怡。

    朱颜提了步子向往丹陵帝君处走,衣袖被扯住,回头只看到一个少年,面色不虞地瞧着她:“你非救他不可?“

    朱颜不答,少年不依不饶,浅灰色的眼瞳隐隐变成了深灰:“你心里果真有他?”

    小小的术法一使,衣袖轻易抽回,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僵在原地的玉手,渐渐捏成了拳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