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这般到几时……我已疲惫。”
低声喃语，不过二人能听到的大小。
确定了千忧无恙后，红衣女子瞧了眼仍勉励支撑的丹陵帝君，没有说什么，那眼神里分明是不屑。
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盘膝调理的朱颜，像是若有所思，不见有何动作，朱颜的身体已不受自身控制地往红衣女子处飘去。
朱颜觉察出危险，使出浑身的法力相抵，也不过是让步伐拖延了些许罢了。她猛地睁开眼，静心的法诀已收，不可抑制地心魔再次肆虐。
朱颜站起身，拿起偃月，双目圆瞪，没有章法地胡乱砍去，那浑厚的法力，却没有一处打在了红衣女子身上，那人的法力太过高深，朱颜的刀气还未到得她身前就已被消解殆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红衣女子十分轻易地便将朱颜的面具摘下，那张面目狰狞的容颜就这般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她眼前。
细致瞧了许久，像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红衣女子随手一挥，朱颜便被打的跌坐下去。
红衣女子在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问道：“你为何会有偃月？”
朱颜不吭声，喉间忽然一紧，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箍在了她脖子上，令她呼吸不畅起来。
葛雍不知何时竟起了身，面色依然因痛苦而苍白，却奋力向朱颜处飞去，以一己之身拦在了她身前。
“鱼夙前辈……这女子乃是天帝三女，恐怕不好……不好损伤。况那把偃月刀乃是三清所赐，朱颜亦是灵宝天尊的弟子……还望手下留情。”
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收，朱颜忍不住猛咳了几声，葛雍听得动容。
红衣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葛雍，依旧是面若寒霜：“你竟认得孤？”
葛雍勉强笑了笑，摆出平日里的落拓之态：“据晚辈所知，在妖界敢于称孤道寡的，怕也只有妖帝鱼夙一人罢了。”
被道破了身份，鱼夙亦无甚表情，只是淡淡瞥了眼他身后的朱颜。
“轻狂小儿，你想护住你身后那人，恐怕还没那本事。”
葛雍面色未变，一派磊落：“这点自知之明，晚辈是有的。但护不护得住是本事，要不要护则是心意。晚辈倾心于她，她却无心于我，若是护不住她，与她一同陨落，也算死当同归了。”
鱼夙听得葛雍的话，默然了片刻，神色间隐有动容，像是忆起了什么，忽然道：“那我便成全了你的痴心。此刻你师父亦在，我便做个证人，你们当下就定下婚事如何？”
葛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原以为，鱼夙会说的成全，是让他与朱颜共赴黄泉，却没想到话锋竟转到了婚事上。
朱颜亦是一惊，立时道：“不可。”
鱼夙瞥了眼面色黯然的葛雍，眼波流转，几分不悦。
“有何不可？大好男儿甘为你舍生赴死，这般深情，为何辜负？”
言及此，鱼夙的眼里似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又目光灼灼地逼视朱颜。
朱颜再不发一言，只是看向葛雍，还刻意将整张脸暴露得更彻底，像是直直地袒露在了葛雍眼前。
红光之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更显狰狞可怖，状似阿鼻修罗。
葛雍瞧见了，不过一眼，便再也不忍直视，别过脸去，开口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然晚辈曾发下誓言，若不治好她的脸，绝不议亲。”
二人的动作自然是落在了鱼夙眼里，她嗤笑一声：“哦？我道仙界亦有情痴在，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只重皮相的肤浅之徒。可笑。”
再不言语，鱼夙用术法携了半昏迷的泫琅，一手抱了千忧，身前造出了一个红色法门，竟是打算就此走掉。
葛雍不明所以，亦不敢松懈，仍是直直站在朱颜身前。
一只绣着鱼戏莲花的红色绣鞋慢慢踏入法门，红色的衣袂快要消失不见，葛雍稍稍安了下心，回头看朱颜一眼，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挥开。
葛雍心肺俱伤，飞在半空，只能眼睁睁看着，鱼夙一掌挥出打在了朱颜的胸上，朱颜挺立着，却脖子一仰吐出了一口血，直直栽了下去，因为了没仙法护持，她从半空急遽下坠。
定陵觉察到不寻常的动静，忍着心神波动，睁开眼便看到了朱颜一身黑裙如同晕染开的墨迹于空中旋开，又如一朵失了凭仗的娇花即将落入尘埃。
定陵运气欲去救，已是来不及。她只能眼睁睁瞧着朱颜就快坠到地面。
不知何时，洞中红光一收，那个红色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谁也没注意到，鱼夙走前，看向朱颜的目光。
朱颜在受袭之前，亦听到鱼夙说了声：“我倒要试试，你到底是与不是。”
朱颜还没想清楚那句话的意思，只觉胸中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胸腔，胸中一股气血不顺，眼前便是一花。
是要死了吧？朱颜有些不甘心地想。说要六界无战，盛世太平。可是妖王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将她打落尘埃。是哪里来的那般豪情壮志呢？真是可笑啊。怎么能就这么死呢？大仇都还未得报，就连伽渊的影踪都没查到分毫，这就要结束了吗？真是让人无可奈何。母后呢？母后还昏睡着，还没找着办法让她醒过来。还有天医仙君要的凤血琉璃石，还没去取，这般是要一直欠下了吧。
想了那许多，朱颜脑子渐渐从一片混沌归于了清明，一张圆圆的小脸浮现出来，他对她笑着：“朱朱，与我去摘蟠桃吃。”
她只是看着他，看了他很久，有些费力地抬起了手，她想再摸摸那张脸。
原本以为会抓住一片虚空，没想到却落在了实处，温润的触觉，柔软得就像九天的云朵。
身子已经停止了坠落，像是落入了一个踏实温暖的所在，手臂抵住的地方还有砰砰的心跳声。
“朱朱。”似有人轻声唤着她。
朱颜迷惘着，半眯了眼，神思已经恍惚，面前是一张美得难以描述的脸孔，却渐渐与记忆中的圆脸重合，依稀还能看到熟悉的眉眼，她的手抚着他的面颊，他却没有了笑容。
朱颜一直不愿看他那个样子，迷糊道：“若水，你若笑，我便答应你去摘蟠桃。”
原来她还在自己的迷梦中，那人却到得了现实里。
绝美的少年果真笑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你安心睡，醒了我们便去摘蟠桃。”
葛雍说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当他看到那个绝美的少年出现，将朱颜抱在怀里时，他便预感到了一种结局，也许终其一生，他注定了求而不得。
他又一次错过了她，就像小时候那般，拒了与她结亲，就再也与她没了关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