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去。然而他们也知道,拦不住我。
“没有什么意义吧。”宫阙苦口婆心:“那头被锁在湖底的座头鲸我也素有耳闻,他的宝库里能留下什么好东西?”
“我不知道。”我点点头:“我去看看。”
“你现在到城外,垂涎焰聚星的巅峰皇族岂不蜂拥而来?”
“这我也不知道。”我说:“我也去看看。”
“你脑子瓦特了。”宫阙走到墙角生闷气。
“要我看不如锁起来。”言悦低声建议。
“谁能锁住他?”梁彦祖撇嘴。
最后我还是走了。我没带什么东西,宫阙要安排一艘热气球给我,我也拒绝了。
我离开了灰石城,沿着旧路走了很远。我知道有人远远坠在后面,我没有理会。
我跳进熔岩,奋力游到彼岸。我穿透了横亘东西的高山又冲破冰川。日升月落,在第九个落日,我来到陡峭的海湾。
夕阳将海面映得好美。
我在海崖上坐了一夜,直到朝阳初升。
我跃入太平洋,在海平面下我闭上眼睛。
我陷入深深的睡眠。我睡得很安详。
……
“他真就跳下去了他妈的!”梁彦祖对着通讯手环声嘶力竭地吼叫:“我下海游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他!”
“你再往海底找找看,我们马上过来!”宫阙吼回去:“他一辈子都在陆地上长大,没理由自杀不用土葬要海葬!”
“现在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梁彦祖大怒:“这都三个钟头,沉底了啊!”
“我再往下走走,该死海下到处都是怪兽。你们速度过来!”
……
我像一块默不作声的石头,笔直地坠落,坠落……直到星球的深渊。
我的意志在巴别塔上,一边喘息一边行走。我知道前面还有很远的路,上面还有更高更陡的悬梯。我现在往下看,我的精神世界像一片闪耀的海洋。
那些蓝色的星辰凝聚成形,蓝色的光照耀着我。
我往天上看,熔炉遮蔽了这个世界,如一方死沉的锈块。
我叹息,继续攀爬。
我行于通天之塔上——终将坠于世界彼端。
……
我从长眠中醒来,快速地落到地上,环顾四周。
我的头上是水汪汪的幽蓝梦境,脚下生长奇异的草。我眼前华贵富丽的宫殿中寂静无人,一片红色的树林中游弋俩只巨大的海马。我走近看,它们都是石头雕成的,却在歪头看我。
我知道我已经到了格兰富的宝库大洋宫。他给我留了这个地方,他的行宫就是一处超古代文明的遗址。这遗址掩藏在秘境中,只有接受过指引的人才能到达。
格兰富在我的精神中烙印了指引。当我进入太平洋,这处宫殿将会主动接引我到达这个地方。
然后我看到宫殿门口趴着唯一的生物。
一只苍老,丑陋的斑点狗,我见它在歪着头打量我。我想它也是第一次见到没有手的人。
“……我活过了悠久的岁月,从人类文明中古,近古一直到今古……突然有一天,我到了一片不知名的地方。在那里空气有水的质感,我头一次在空气中游动,好奇地打量周围世界,那里有许多石像……我恍惚一下就回到了海里,这时我发现一只小狗躺在我鼻子上。这时我看周围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就好像在我的头脑里睁开了一双眼睛。我开启了灵智,像文明生物一样思考……”
我突然回忆起格兰富第一次见我是所说的话。他说他见过那只小狗……我打了个寒颤。
他去过的地方,莫非是神林?他遇见的狗……难道是这只狗?
说实话,我见过许多狗,但没见过这么丑的狗。我长大的魄罗镇中许多家养狗,那些狗或大或小,或凶猛或温顺。但我没见过这种狗。这只狗连眼睛都是浑浊的,看上去毫无光泽。我看见它用不带情绪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蹲下来看它,它抬着头看我。
我觉得有些眼熟。然后我回忆起来。
我在另一个地方也见过这只狗。
那时我在大杨树树洞中。我注意到墙角一只黑影。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爬起来,目光灼灼看着我们这边。
“龙龙,过来。”白皇在洪荒眼里招呼道。
小狗跑到他们身边,欢快地摇尾巴。然而它仍看着我们这边。
“龙龙,看什么呀。”洪荒挠着小狗的脖子,一边好奇地注视着它脸朝向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
“我觉得被看见了……”我在思维链接中低语。
“不可能。”宫阙断然说:“只有精神系大法师才能识破我的伪装。”
“说起来,龙龙还是我们的媒人呢。”白皇嬉笑着:“对了,我们很久没去大杨树……”
我记得那一刻。
我记得那时,那只小狗看着我的眼神——就和这只老狗一模一样。
我悚然后退。老狗的眼睛一眨不眨。
它爬起来,掉头走入宫殿。
我甩掉一头冷汗,再看时,那狗已经不见了。
见尼玛的鬼哟。
我驱散头脑中浮现的阴霾,走进宫殿。
大殿中,悬浮一架金色圆盘和一柄表面如镜面般的巨剑。
我知道这是格兰富留给我的铠甲和武装:D9级重剑分星,D9级武装誓约者。据说此等重剑暗文明只制造过三把,只有曾经参与过歼星者网络的巅峰皇族才配持有。而誓约者,则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件D9级武装。
可惜剑我用不了。我暗想。
那只狗的身影还徘徊在我脑子里,带来某种不祥的预兆。
我背靠金色圆盘。装甲机构展开,形成金色盔甲覆盖在我身上。重剑分星则被咬合着嵌入装甲背部。
我管你什么蛇皮鬼怪。我离开宫殿,进入后方的库房。
库房中悬停着六架飞行摩托,还有三台飞行器。其中那台银色的飞行器外表覆盖着D3级金属。我进入飞行器座舱,机载智能自动打开,记录并确认我的管理员身份,我于是知道这艘飞船叫做晨光号,是格兰富昔日漫游宇宙的坐驾。我命令展开控制面板,发现能量相当充足。
在晨光号的小仓库里堆满了强能碳晶体,这些都是非常强效的固态能源,估计支撑晨光号飞出银河系都不成问题。在捞了这么多好处后我不由怀念起格兰富,不知他逃出本位星后过得怎样。哎,自他离开好像过去了很久,分明只是几个月前的事。
我启动晨光号,在广大的超古文明遗址中四处飞行。这片地域太过广阔,以至于根本看不到边。我看到一艘半埋在海底的巨型飞船,大得像一座城市。我没有降下去看看。
我命令晨光号向上方飞行,径直穿越了那片蔚蓝色的薄膜。
我回到太平洋,加速冲出海面。
我看见梁彦祖被高高击飞在空中,满头满脸都是血。一个巨人举起盾牌冲向宫阙,宫阙纵身拉开距离。
“这混账怎么精神秘技免疫!”他咆哮。
晨光号化成一道闪电,撕裂大气向那巨人撞去。巨人躲闪不及,身躯被锋利的机身狠狠撕裂。
“上船。”我打开机舱,对宫阙说。
断成俩半的巨人身体蠕动着,很快拼接恢复。
宫阙抓住一脸蒙圈的梁彦祖,一头冲进机舱。舱门轰然关闭,巨人的重盾砸在舱门上,盾身轰一声凹进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