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得看，到底是谢太太的意思呢，还是谢老五自己搞鬼。”
“怎么说？”罗池忙问。
“要是谢太太的意思，那也就不过是多个玩意儿，顺着儿子的心意。新鲜劲过了，也就完了。小白，那种大户人家到底怎么想的，你也该知道一点，他们是不在乎下人的生死与命运的，你真要低头进了谢家，那就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小白嘟着嘴，“我知道呢。”
“要是谢老五的念头，那——”周炎安蹙眉：不好说的太清楚啊。
罗池已经想明白了，恼怒，“他倒是想得美！”侧目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白，十分嫌弃，“就这么个瘦瘦小小的丫头片子——”
话没说完就被周炎安打在后脑上，“说什么呢！”
小白噗嗤一笑。
周炎安道：“你莫笑。男人看女人，要么是当做囊中物，要么是当做玩意，哪一样都极为糟糕。大户人家十分讲究门当户对，我怎么舍得你进那种人家？谢小十多半是孩子心性，觉着你野性天真，不过图个新鲜。谢老五多半也是觉得你野性天真，”他深深蹙眉，“除了你，我是想不到你家还有什么能被人贪图的。”
小白懵懂，“我有什么值得人家贪图的？比我聪明机灵有趣的女孩子不知多少！”
周炎安诧异，“错了，你这么有趣的女孩子才是罕见。你看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可不都是一个个从模子里出来的？要么娇羞要么刁蛮，家里栽培，也是往贤妻良母方向去的，你看看你，你哪一点像那些女娃娃？”
“那我多读书多思考，还是错了吗？”
“自然不是错。但别家养女儿，肯定不这么养的。就像李家相看你，要没出事，那王家陈家朱家，都要想办法相看你的。”
“那我不是跟他们家的女孩子不一样吗？不一样意味着不稳定不好控制，他们怎么敢呢？”
“总有办法的。女孩子么，又能翻天到哪里去？”周炎安笑笑，“再说相看了，满不满意还两说。我倒是希望他们都不要看中你，省得我要一家家拒绝。”
罗池在一旁一副心痒难搔的样子。
路小白摸了摸脸，“谢五说我长得好看，我自己倒不觉得。”
“小花像你爹，你像你娘。对了，你们姐弟大名到现在没有取，整日唤着乳名，十分不妥。”
“啊？小白不是大名吗？”
“我的外孙，怎么会起这么简陋的名字？”周炎安命罗池铺纸研墨，挥笔写了三个名字：嘉月、辰星、之章。
罗池皱眉道：“还是‘小白’好听。”见周炎安瞪他一眼，赶紧退了几步。
“路辰星？辰星不是水星吗？不好。”
周炎安又写一字“昭”。
“不好。不要学班昭。班昭做《女诫》，害人不浅。”
又写二字“紫微”。
“不好。又不是值日星官。”
又写二字“皎皎”。
“不好。”
又写二字“婉清”。
“不好。太柔弱。”
又写一字“湛”。
小白想了想，“路湛？马马虎虎了。”
周炎安摇摇头，又加一字，为“湛湛”，道：“路湛湛。”
“不要，就单字。”
周炎安又摇摇头，划掉一字，“便依你。”
罗池在一旁低声道：“湛湛。”
祖孙俩一起对他怒目而视，“不许这么喊！”
少时喊了路小花来，路小花得知自己有了正经闺名，十分欢喜，“谢谢外祖！”
“嘉月，跟外祖不用这般客气。”
“妹妹大名叫什么呢？”
“单一个‘湛’字，湛蓝的‘湛’。”
“湛湛？那还是叫小白吧。”路嘉月嘟囔。
“随便啦，姐姐是可以继续叫小白的。”
“湛湛，跟嘉月回家去，收拾好东西，晚上就住过来，省得明早还要一大早赶过来。”周炎安吩咐。
“小白要出门吗？”
“是，明日我们去府城。”周炎安沉吟，“你也收拾一下，搬过来住。免得你祖母时时打骂你。我晚上吃过晚饭过去接你们，也跟你祖母说一下，我们去府城走门路。”
姐妹俩应了，周家用马车送她们回路家。
路嘉月有些激动：“小白，外祖真好，时时想着我们。”
“那是自然。”小白心道谁都比王氏这种重男轻女严重变态的老妇女好。
“外祖给我起的名字真好听。”小花这个名字也实在土得掉渣，在下河湾村还不觉得，大家不是小花就是小草，也没什么分别，等到了县城，左邻右舍女孩子的闺名怎么也得是个芳啊菲的，小花这种名字实在是说不出口。所以她也不爱出去串门，宁愿在家做饭洒扫。
路嘉月，这个名字一听就好听得不得了呢！
等到了家，王氏、路大勇却都不在家，就路小斐——现在叫路之章了——在家。路嘉月赶着去做了饭，姐弟三个匆匆吃了晚饭，小白打发路之章去写大字，便回屋收拾衣服。
她不会打包袱，弄得满头大汗了也没收拾好。路嘉月过来，见她手忙脚乱，叹气道：“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也不知道小姨平时教你，你都学哪儿去了。”
帮她打好了两个包袱。又看着一屋子的书，十分头疼，“你这些书怎么办？”
“衣服箱子收一个出来，能塞的都先塞箱子里。以后再买几个书架或是书箱子放书。”
“我是听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说，你看这么多书，是要怎么样？”
小白想了想，“‘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屁话，千万别信。”
路嘉月快要笑倒，“这种屁话可不要在外面乱说。小姨说了，女孩子不能说什么屁啊屁的。”
“那你不也说了？”小白笑嘻嘻呵她痒，两个人笑倒在床上。
忽地就听王氏中气十足的在窗外骂：“两个小浪蹄子！笑你娘的笑！还不快滚出来！”
路嘉月吓得浑身颤抖。
小白皱眉，低声道：“你听！这是我们亲祖母吗？怎么恨不得要把我俩给打死呢！”
路嘉月十分害怕，“怎么办？她要是不让我们走呢？”
“她凭什么啊？”小白瞪眼，“她总不能真吃了我们。走吧，出去看看她又作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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