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闪过,空荡荡的北大殿正堂地板上便躺着他们的少主,而首领的椅子上则多了一个白布包。
寒通的得力助手,北境大魔固沧,先撇下古怪的白布包,赶忙把少主昱楼搬到房內救治。
昱楼的伤被月无殇治疗过,并无大碍,之所以一直没醒,因为月无殇有意为之,他当时若醒了,定然不愿离开,月无殇不希望他身处险境。
现在,少年躺在自己床榻上睁开了眼,“啊!父亲!父亲!圣王……圣王!”
昏迷前,他听见父亲的惨叫,还见到月无殇模糊的身影,可是这两个对他最最重要的人呢?!
昱楼倏一下坐起,浑身像被凑了一顿似的到处酸痛,除此之外,好像并无大问题。
“父亲呢?他也被救回来了吧?他……他受的伤重不重?”昱楼彻底清醒,发觉自己已经活着回到家,所以父亲应该与他一样是被月无殇救了回来。
年龄与寒通相仿的首领心腹固沧,是个聪明人,寒通的结局大致也猜到了。
神色凝重说:“少主,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尊主他……并没有同你一起。”
“你说什么?!我一个人回来?!”搞不清状况的昱楼回想起最后的画面,又以为是月无殇派了手下先行送走的他,急道:“不行!我要去帮圣王消灭那些坏人!”说着就要冲出房门。
固沧拦住他,“回来的人只有少主一个,但是,还有个物件,少主可到大堂尊主的椅子上看看,那个物件恐怕……恐怕就是……”咽下后面半句话,低下了脑袋。
“砰!”昱楼撞开门直奔大堂。
白布包的料子,与月无殇内袍相同,一起睡在玉床的那夜,他还扯着那白袍的袖子让月无殇听他阐述一统三界的建议来着。而里面包着的东西……昱楼颤抖着打开白布。
一抔灰,灰里半露出父亲一直戴在胸前的那颗黑冻石。
显然,这便是寒通的遗骸了。昱楼眼珠子震颤不定,大吼一声差点背过去,好在固沧及时夺去他手中之物裹束好,才不至于灰洒一地。
五六个簇拥上来搀扶少主的侍卫,统统被蛮力甩开,昱楼掀翻了大堂里的桌椅,将一应能砸碎的物件都砸了个粉碎,好像它们成了围剿他们父子的正天教众。
可怜固沧捧着白布包跟在情绪失控的少年后边苦苦相劝,却被他撞了个人仰马翻。
昱楼从倒地的固沧手里拿回白布包,“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欲绝地哭喊着父亲。
他在自责,若不是自投罗网遭了埋伏,也不会连累父亲,到最后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父亲被害了,那么,圣王呢?!
泪流满面的昱楼攥着布包跳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问道:“圣,圣王有没回来?!”
旁人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清楚,更不知道月无殇的消息,昱楼把寒通化的灰放在固沧手中,转身就往魔宫方向而去。
“圣王!圣王!”昱楼从天而降跌跌撞撞往朝月殿门口跑,看见小花抱着小雪狼颓然坐在石阶上,“傻花,圣王在不?”
“小楼,我们在等主人回来吃晚饭呢,可是,饭菜都凉了……”
这段时间月无殇老老实实住在魔宫特别乖,就算白天出去,夜幕降临也必然回来,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星斗满天了,还不见人影,小花担心他又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呜呜!”小雪狼钻出女孩怀抱,绕着昱楼的脚转圈圈。
说好的速去速回,现在要找的人回来了,可他怎么却不见踪影?媚雪从昱楼身上嗅到月无殇的气味,她焦急地望着昱楼,期望从对方口中得知当时事情的经过。
昱楼撇下小女孩和畜牲,径直闯进灯火通明的大殿,纱帐里有人影晃动,他跑过去,喊道:“圣王!”
那个不是月无殇,是来回踱步的护法吟虎,短暂的四目相交,昱楼感觉到对方的忧虑,“护法,圣王他……他回来没有?”
吟虎摇摇头,没说什么。
昱楼一屁股坐在玉榻上,失神道:“没回来……父亲死了,圣王没回来……”
吟虎作为北境出生的魔,对北境还是很有感情的,他看着少年通红的双眼,语重心长道:“小楼少主,现在开始你就是北境之尊了,魔域面积最广的一方领域等着你去管理,可要收收性子,切莫再意气用事,担子重,肩膀就该结实,千万别辜负你父亲和圣王的托付。”
一句话点醒,昱楼才意识到如今肩负北境的责任,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无所适从,不过眼下还有紧要的事去做,突然起身,“不行!我要去找圣王!要替父亲报仇!”
怒气冲冲往外走,还没几步,身后响起吟虎的一声喝,“小魔王昱楼!不能再冲动了,你们出事的地方我已经派人查探过,现在那里半个人影都没有,要报仇,也得从长计议。”
“咚!”昱楼一拳打在石柱上,吓出一条雪白的毛团来。
少年愤愤说道:“该死的正天教!总有一天,我要把它灭个干净!”语气一转,忧心忡忡,“护法,你说圣王去哪了?会不会被他们抓走了?”
吟虎摇了摇脑袋,目光坚定,“不会的,一定不会,就凭他们奈何的了圣王?只要圣王不是酒后昏睡,这世间没人动的了他,我相信圣王一定是处理什么要紧事去了,到时候,他会回来。”
昱楼想想也是,当时月无殇出现在正天教阵法中迸发出强大魔气,连快要昏厥的他都清楚感觉到,说明阵法对月无殇影响不大,那几个手持长剑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对手。
昱楼走后,吟虎看着窗外的夜空,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宁静的夜,仿佛酝酿着来日的风雨。
煎熬的三日过去,月无殇还是没有回来,连小花都感觉到不对劲。总欺负她的小楼脑门上绑着白布条,板着脸孔来过大殿两次,话不多说转了一圈就走了。而小虎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都可以夹死蚊子了。小雪则从早到晚蜷缩在主人留下的红袍子里不思饮食,把它抱起来也是无精打采的像是病的不轻。
北境举行了首领的葬礼,新首领的接任仪式,这么重要的事,魔王居然没现身,于是流言开始出现,四境的魔议论纷纷。
……
炽雷来到魔宫地牢探望老朋友,牢笼锁链被打开,老朋友盘坐在污秽的地面淡定地看着他,露出面具的眉眼一弯,“你来看我怎么不带些好吃的呢?”
“你出来,还怕吃不到好东西?”炽雷饶有深意地敲了敲锁链。
弗灭故做不满道:“怂恿我越狱那是把我往死里送啊,老兄,算了,你回去吧。”
炽雷有点意外,把话挑明,“外头的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怎么?喜欢这地方舒服,舍不得走了?”
弗灭双手拢进袖袍,沉声言道:“游山玩水终有归期,这个险我冒不起。”闭目喃喃自语:“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咔擦!”牢笼又被锁上,骇人的笑声逐渐远去……
阿青来到柱奇公榻前,述说着寒通葬礼以及新首领昱楼接任仪式的经过,末了,提及一句:“圣王至今没再出现,柱奇公,我担心……发生了不好的事。”
满脸皱纹的老者叹息一声,略显浑浊的眼珠子微微颤动,“始终是个情种,阿青啊,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关于那个女子的真相?”
阿青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何关联,反问道:“柱奇公的意思是说,圣王去见那女子,所以北境这么大的事也不赶回来瞧瞧?圣王真的会为一个女子这样做吗?”
柱奇轻轻抬起右手,阿青会意,收回好奇心退出房间,房门关上的那刻,他看见魔域年龄最大的老者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仿佛已经了然。
……
到了第十五日,终于有消息传来,附阳城那边已经在庆祝了,说魔君大限已至,魂飞魄散。
吟虎晕倒前,摁着胸口默念一句:“太阴山的劫难来了……”
媚雪趁四下无人,跑出了魔宫,一口气来到山脚怪石嶙峋的森林里。白毛团快成黑毛团,四肢小爪也已伤痕累累,就在她跃过一道鸿沟时,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脖子。
只有懵懂的小花还有心情打理那日被暴风雨肆虐的日月花,因为有一次她无意中瞧见,月无殇离家出走前,在这眉开眼笑地摘了一簇四色花,她觉得那时主人笑起来特别温柔特别美,她决定,要在他远游回来前,令花圃恢复往日灿烂景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