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见状转头要走,杨霖赶紧抓住她。李玄霸现在还没认他这个姐夫呢,他哪敢放走李秀宁这个大救星?
“尚德兄,这里没外人,有话尽管说。”
“主公,君彦在榆次听闻主公意欲发兵马邑,与那突厥人决一死战,不由得拍案叫绝!主公年少有为、胸怀锦绣,此等妙绝天下之计一出,大业之基抵定矣!请允君彦为主公贺!”
“啊……”
祖君彦其貌不扬,“言辞讷涩”,而且还有口吃的毛病,所以一天到晚板个死人脸嘴巴闭得紧紧的,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主儿。平常就算他心情好,一天下来也说不上三句话,还都是干巴巴的就事论事,谁听过老祖夸过人?更别提拍马屁了。这回倒好,一番话不但说得嘎嘣溜脆,而且把杨霖夸得连围在一旁的李秀宁、房玄龄和雄阔海等人的尴尬症都犯了:杨霖这个臭不要脸、死不正经、一天到晚除了混账事别的不干的货色,还年少有为?还胸怀锦绣?还妙计定天下?祖君彦这是把刚才那锅羊肉吃进了脑袋里,把脑子这种好东西塞住了才能说出这种浑话吧?
连杨霖自己都被他夸得有点脸红,他捂着脑袋冥思苦想了半天,除了记得自己脑子一进水就不管不顾的抽疯要跟突厥人拼命以外,哪里有过什么“妙绝天下之计”?
不过他脸皮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一阵干笑掩去脸上那抹羞臊之色后,便觍颜问道:“这个尚德兄啊,小弟刚才举锤子把脑袋举傻了,你说的这事我咋就想不起来了呢?你给我提示一下呗?”
“主公啊!大、大义,大义啊!”祖君彦一激动,又结巴上了,而且音调都跑得没边了。
“大姨?”
杨霖没听明白,疑惑的瞅了瞅祖君彦,又瞄了一眼李秀宁,说到大姨这几个人里边也只能指的是李秀宁的大姨。莫非这妞儿还有个神奇的大姨?还是她大姨妈来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李秀宁等人也莫名其妙,幸亏她不知道杨霖想的是啥,否则早就一刀砍死他了。
“主公啊,令尊先楚公占尽天时地利,中原核心之地几乎尽入其手,却一战而败身死族灭,何至于此?便是令尊失了人和啊!以人臣之身谋篡君位,大逆也!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大义之道而为人诟病。令尊在拥兵百万、据地千里、天下英雄莫不景从的情势下,仍然只能称王而不敢称帝皆源于此啊!后来令尊企图凭尽占两京之地来谋得正统之名,才不顾一切的倾巢而出图谋关中,最终在潼关城下功亏一篑。可以说令尊之败就是败在大义一道之上啊!
如今主公兵微将寡、势单力孤,比之令尊当时差得何止百里千里之遥?即便有唐公暗中相助,也无非徒有维持一时之力罢了。一旦隋帝重兵来攻,我等除了四处流窜还有别的出路吗?
主公兴义军、报家仇、除国贼,但在世人眼中,不过隋帝之贼罢了。而突厥人犯我边境、杀我边军、掳我百姓,更甚者窥探我中原故地,这不但是隋帝之贼,更是汉人之贼、天下之贼!两者孰轻孰重尽人皆知,隋帝如若舍突厥而取主公便失却了天子之道、人主之义,必为天下有识之士所鄙薄,为青史所唾弃。而今主公为赴国难而弃私仇,不惜以命相搏,如若传扬天下,即便此战主公不胜,亦是不胜而胜。从此大义之名在手,即便纵横天下亦可无往而不利,大业何愁不成?”
“尚德兄大才!房某枉称智谋之士,自叹不如尚德兄远矣,自此甘拜下风!”祖君彦话还没说完,素有急智的房玄龄就明白过来了,激动得直拍大腿,继而满地乱窜,话都说的不利索了,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祖君彦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霖就差劲多了,好半天也没搞清楚这乱七八糟的逻辑关系。不是他脑袋缺根弦,而是对古人那些虚头巴脑的这个道、那个义的完全不感冒。这些玩意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穿,打仗更是屁用没有。难道我大义在手了,敌人就能乖乖的投降了,还是能二话不说把自己脖子抹了?
这话他可不敢说,因为只要说出来就能让房玄龄他们的吐沫星子淹死。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尚德兄,难道咱们大义在手了,杨广就能放过咱们了?王威宋老生他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满河东乱窜而无动于衷了?”
“不可能!”
“那你把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干啥呀?害我白空欢喜一场……”
“属下得知此事之后,置永固将军那里的近万降兵不顾狂奔而来便是为了将这一不可能变为可能!”
“哦?请尚德兄教我!”
“君彦以为应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主公不得已起兵之因、舍家恨而赴国难之志以及愿与朝廷共击突厥之愿尽数付诸文字并传檄天下。如此使得主公之义举为世人所尽知,占据道义上的高点,亦使隋帝不敢轻举妄动,日后与以唐公为首的河东官府和议也占了几分先机。”
“此计大妙!卑职以为,应速速将此议通报给唐公,有唐公配合尚德兄的妙计便更添了几分胜算。”房玄龄不甘落后,赶紧查遗补漏。
“好!这事就交给尚德兄了。玄龄兄你也别闲着,把该通知的人都想全了,不光是朝廷的地盘,什么窦建德、杜伏威、王薄还有瓦岗寨里边我的另一位老丈人……统统都别放过,一定要把你们主公我的光辉形象传遍大隋的山山水水……”
一看杨霖又得瑟起来没个正形了,众人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才懒得理他。
“你怎么什么事都撒手交给别人,你就那么放心?”李秀宁出身官宦世家,见惯了官场里的阴谋诡计和出卖背叛,对杨霖这样全无顾忌的撒手放权非常不理解。
“这有啥不放心的?第一,你老公现在穷得快没裤子穿了,这帮家伙就算想卖了我也卖不出几个钱,我都替他们不划算。第二,现在大伙都坐在一艘破船上,要是不同心合力到头来都得淹死,谁也跑不了,这帮家伙聪明着呢,才不会干傻事。第三,你老公虽然起点低、现在混的也惨,但是潜力大大的有。就算有人想卖我,也得养肥了才动手,现在操心还早了点。第四,媳妇儿呀,我想死你啦,哪有心思管那些破事?来来来,让老公亲一个……”
“滚!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那个檄文很重要,可是轻忽不得!祖君彦能行吗?”
“祖君彦要是都不行,这满天下你就再也找不出来一个能行的了!”
这话杨霖说得把握十足。他之所以知道祖君彦的大名,就是因为前世在大学里读过这位老兄的那篇流芳千古的《为李密檄洛州文》,其中的名句“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连杨霖这么个草包现在都能琅琅上口。除此之外,祖君彦所书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名篇还有《为李密与袁子干书》、《为李密与李渊书》等等,要说整个隋唐时期把檄文写得不但妙笔生花,还能把人骂出花来的,除了祖君彦就是后来的骆宾王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到杨霖如此自信,李秀宁懒得再跟他纠缠,但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你还愁什么?莫非是因为三郎?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回头就拍他马屁去行不?”
“去你的!毗琉璃那个小兔崽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担心的是我阿爷。他真的对你很生气,坚决不同意你擅自改变计划、去找突厥人的麻烦。我长这么大阿爷连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这回就因为帮你说了几句话,他就把我关起来啦,阿娘说情都没用。要是没有阿爷配合,你这事也办不成啊?”
“你说的没错!老丈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怎么也不能把你这个亲亲宝贝小媳妇儿弄飞啦!得想个办法,要不我亲自去跟你爹说说?”
“有什么办法?阿爷被王威盯得死死的,宋老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从你身后冒出来偷袭,你们都轻易动弹不得,如何见面?”
杨霖习惯性的捏着下巴,围着李秀宁转起了圈子,一圈一圈又一圈,都把李秀宁转得晕头转向了,刚要发作,就见杨霖双拳一击,高声笑道:
“既然王威和宋老生这两个没眼色的不让我们翁婿俩碰头,那就揍他!把他们揍老实了,这事不就好办了?”
“你不是打算跟他们联合起来共抗突厥人吗?现在又改主意了?”
“没改。但是这人呐都是些贱皮子,不挨揍不长记性。我就成全他们,先把他们捶舒服了再好好说话。老雄,你找几个人骑快马往东边迎一迎,问问长孙和老盛他们还能不能来了,再不来我可不带他们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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