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刺杀(三)


本站公告

      安霖跟着大队人马走了两天,来到了朝邑。这已经出了京兆地界,进入了冯翊郡境内。

      结果一大早起来出了客房,安霖就发现宇文成乾等人走得无影无踪,只有客栈的老掌柜畏畏缩缩的送来了一封信。

      宇文成乾在信中说,京兆现在归卫玄管,这老儿不过一活死人,他自可以横行无忌。可这冯翊郡却是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的老巢,昨日已经下文明确的警告他,他惹不起屈突老儿,只得灰溜溜的滚回京师猫着。不过他安慰安霖说,官府严密封锁的只是京师沿永丰仓至潼关一线,朝邑到蒲津关不过五十里路,而且据他探知并无哨卡拦截。安霖只需大摇大摆的一路走去,到了蒲津关自会有人安排云云。

      如果没有宇文成乾,安霖恐怕早已经死在了乱箭之下,所以尽管这家伙牛气冲天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是安霖必须承他的情。不过对于宇文成乾信里说的,安霖一点都不相信,且不论众所皆知屈突通人在潼关而非冯翊,就算真的不得不走,为啥非得走得如此偷偷摸摸、好像专门为了避开安霖一样?

      不过人家宇文成乾又不是他雇的镖师,能送他到朝邑就不错了,安林对此没什么可抱怨的。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他身体上的一些变化。

      当初在大河边,他走马一个照面几乎就阵斩了卫明成,时机把握之准确、人马配合之默契、刀术运用之精妙,就连眼高于顶的宇文成乾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数次向他请教。可是这不过两三天下来,尽管再没有机会出手,他还是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笨拙、当时的场景他尽管还记得一清二楚,但是想要再现却绝无可能。就连他的马术也是直线下降,别说只凭双腿控马挥刀迎敌了,现在他就算死死抱住马脖子,颠簸得厉害点他都有坠马的可能。

      他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以为是身体疲劳所致。反正现在没人管他了,所以他决定在朝邑休息几日再说。

      朝邑县城以北官道旁的一座山谷里,零散的扎着几个帐篷。宇文成乾、裴仁恕和杜节权在一处可以俯视官道的山坡上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几样小菜和两壶酒,正在啜饮闲谈。

      “二郎,我们如此对待那个姓安的,老孙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跟随宇文成乾而来的世家子弟中,裴仁恕武力最强,所以被留了下来。不过老裴是个实在人,对宇文成乾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

      “十三郎无需担忧。不是为兄卖关子,那个小子确实是个大麻烦,非如此做法,我们摸不透他的底,将来弄不好咱们兄弟可能栽在这小子手里。”宇文成乾说道。

      杜节权向来以宇文成乾头号狗腿而著称,仗着两人关系深厚,故作不满道:“二郎这个关子卖了好几天,勾得小弟直上火。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宇文成乾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六郎勿恼,不是做兄长的不说,而是说不得呀!你可知老元、老于和孤独为什么逮到个机会就溜之大吉?还不是因为他们隐约猜到了姓安的身份?那家伙现在是人嫌鬼憎连野狗都能咬一口,可是说不得改天遇到那朵云彩就会化成猪羊?虎豹?弄不好还能变成一头恶龙呢!你和老裴对这事一无所知,为兄倒以为是件好事。不过六郎要是非问不可的话,为兄也不是不能说……”

      裴、杜二人闻言,互望了一眼,便连连摆手再也不打听这事了。

      一个黑衣人匆匆爬上山坡,向宇文成乾禀告道:“阿郎,那安家郎君留宿朝邑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追踪他的除了两个道士,又多了七八个人,来路不详,但是绝非善类。”

      “哦?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哈哈,六郎、十三郎,你我兄弟不妨在此看一场大戏好了。”

      ……

      财大气粗的宇文成乾包下了朝邑县城最大的一家客栈,如今偌大个客栈就剩下了安霖和小七两个人。二人人生地不熟的无处可去,闲极无聊之下就向掌柜的借来一副围棋,坐在天井的石桌石凳上下五子棋。

      那夜安霖遭遇刺杀的经历,让他和小七的关系亲密了不少,以至于连小七刚满十四岁这个事实都不再成为他的心障,毕竟安霖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他想来,这不过是一个高三小男生喜欢上了一个初三小女生,虽然还是小了点,不过两人都小,那就不算什么事儿……

      更何况,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还交代说,她本就是安霖那个便宜老爹给儿子买回来的通房丫头,只不过因为年纪幼小还没通成……以至于小丫头连通房丫头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两人情动之下有了第一次小小的亲密接触,也不过就是限于搂搂抱抱。结果第二天小丫头就翻脸不认人,连小手都不让他碰一下了。不过安霖还不死心,绞尽脑汁的想出个坏主意,就是教小七下五子棋,并成功的勾引了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小丫头。两人现在下棋的彩头就是安霖赢了可以摸一下小七的小手,小七赢了可以弹安霖一个大脑瓜崩儿。

      “脑袋伸过来!”

      小丫头欢声雀跃着,得意得两只大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新月。她抻了个懒腰,甩掉鞋子,然后两只脚毫不避讳的垫在安霖的膝盖上,然后屈起手指,放到嘴边哈了一口仙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一指弹在安霖红光闪闪的大脑门上。

      “哎哟哟——你这个死丫头真下的去手啊!我可是你的亲……郎君啊!”安霖一声惨叫,一只手捂住了快不堪入目了的脑门,另一只则手轻车熟路的在他膝盖上的那只小脚上捻了一把。

      小七似乎毫无知觉,乐陶陶的抓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未写完的一个“正”字上添了一笔:“十三比零!哈哈,安霖你不是被我弹傻了吧?还说什么五子棋是你发明的!是你发明出来招我打的吧?哈哈哈……”

      安霖上辈子就是个臭棋篓子,要是赢了他才不习惯呢。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一边假意喊着疼,一边又抓住那只小脚,中指和食指如同两只虫足,交替爬过纤细的脚踝,准备仰攻那条粉嫩嫩滑溜溜的小腿……

      小七神色不变,继续兴高采烈的摆着棋子,桌下的小腿猛的一收,径直一脚踹去。小丫头发起雌威,那是从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这一脚正中安霖要害。安霖眼睛瞪得溜圆,一口气憋进去,“嘶”的一声,顿时脸红脖子粗。

      “当”!的一声脆响,一把锋刃闪着青芒的三寸短匕毫无征兆的飞来,稳稳的插在棋盘上,颤微微的发出一阵蜂鸣,距离小七正在摆弄棋子的手不过寸余。还未及二人反应过来,天井通往客栈前门大堂的窄巷上,已经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慢悠悠的向他俩走来,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利刃的大汉。

      安霖知道麻烦上门了,却不知道麻烦从何而来,他急忙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小七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站了起来。这时那两个人已经走进了天井,只见当中一人身材高大,体格壮硕,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倒是甚为英俊。而站在此人旁边那位,看上去能有三十多岁,身高不过五尺有余,长得瘦小枯干、黄脸短须、贼眉鼠眼。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人的长相,那就是猥琐。

      来的正是两日前在黄土岭下截杀华阴官差的那伙人。为首后生姓王名勇字伯当,人称“勇三郎”,乃是河南瓦岗寨的一员大将。此番瓦岗寨大头领翟让有件差事要使人走一趟关中,因为事关重大,他本来属意行事稳重的王伯当,没想到他的胞兄翟弘却毛遂自荐,非去不可。这翟弘才能平庸,暴躁易怒又好色如命,才不堪大用,只是这翟让当初杀官越狱、落草瓦岗之时,全家老小被官府杀了个精光,只逃出这么个胞兄,所以他对这位胞兄一向纵容。这回翟弘想去关中、是何用意翟让岂有不知?还不是最近他给这位胞兄许了一门亲事,翟弘一见那个女子的画像便魂不守舍,恨不能将这个女子从画中拽出肆意亵玩。那个女子如今居于华山,翟弘想要办这趟差事不过是托词,恐怕私会这女子才是他的目的。不过翟弘吵闹不休,翟让不忍呵斥只能应允,却让王伯当随行,以备万全。

      一行人扮作行商,刚混过潼关翟弘就不辞而别,正经事只能由王伯当主持了。

      王伯当深知翟弘能耐不大,却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又深受翟大总管喜爱,所以轻易不敢得罪此人。所以正事一了,立刻带着几名亲兵飞马赶赴华山,来接应翟弘。

      谁知道翟弘在华山并未见到他那位未婚小娘子,听人说是下山游历去了。翟弘并不死心,执意要去寻找,王伯当既拦不住,又不放心,只能随他一路寻访。

      不过翟弘想要寻找的那位小娘子的特征比较明显:十七八岁、身材高挑、容貌秀美、作道士打扮,更重要的是骑了一匹通体灰色,只有嘴巴和四蹄长着白毛的毛驴。所以他们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人。

      按照翟弘的性子,自然是要马上前去相认成就好事的,不过行事素来谨慎的王伯当却发现那个女子似乎正在追踪一个人,而这个人恰恰就叫做安霖!

      王伯当此次前往关中的使命之一,就是干掉安霖。如今老的死了,这个小的王伯当以为就不能轻易干掉,弄不好翟大总管还有用处,于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阻止了翟弘,先办正事后顾其他,所以等到宇文成乾一撤出,他们就立刻出手,准备将安霖拿下。

      翟弘平日里好色如命,男女通吃,曾劫掠了无数俊男美女藏于私宅,日日宣淫不休。如今一见天井中这对少年男女,男的俊美,女的娇俏,均是他未曾见过的绝色,就算比之他那个未婚小娘子也不差分毫,让他还如何还按捺得住?一时间早把王伯当的叮嘱忘到了天边,如同饿鬼骤逢盛宴,什么都顾不上了,扎煞着双手就向两个小美人扑去。

      安霖被吓了一跳,这货怎么淌着哈喇子就扑过来了?他不敢怠慢,赶紧把小七向后一推,然后就想把这个恶心的家伙打跑。可问题是怎么打?上辈子他就没打过架,这辈子就打过一个卫明成还是全屏下意识,如今下意识没了踪影,他只好跟翟弘抡起了王八拳。

      翟弘虽然是个废物,但也练过几路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起安霖的王八拳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他哪舍得对这么馋人的一个“小美人”下重手?两个人好似泼妇打架似的拉拉扯扯了半天,翟弘趁安霖不备,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捻了一把,还把手指放到鼻下嗅了嗅,淫笑道:“好香好香……”

      安霖大怒,要是让个大美妞猥亵了他也就忍了,可是让这个猥琐男占便宜那就是奇耻大辱了。激愤中他突出神来一脚,正中翟弘的下腹。

      王伯当本来是打算速战速决了结此事。他们在黄土岭下截杀钦犯,包括一个县令在内的二百多朝廷官差横死,怕是早已经传遍关中了。朝廷广下海捕文书、城池关隘严加盘查那是少不了的,若是在这风口浪尖上再做下大案,恐怕不好脱身。他本来是想让亲兵出手活捉安霖的,谁想这翟弘竟然跑过去跟人家拉拉扯扯的纠缠不清。王伯当刚想开口喝止,一眨眼间这货居然势如闪电的原路飞回到自己的脚下!只见翟弘一手捂住下腹,一手还颤巍巍的指着对面的安霖,脸色铁青,一张嘴半张着口涎淌了满脸,咕噜咕噜的说不成话。他双眼圆睁,眼神似惊诧、似痛苦,又似悲愤欲狂,然后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王伯当很闹心,带着这个蠢材办事就从来没顺利过。他一挥手,三个亲兵跃进了天井,各持钢刀,向安霖杀去。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