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沙漠、峡谷、平川、千沟万壑,正是无定河一手创造出来的天然奇景,因它而存。
陈汤遥指东南方的山峡,以识途老马的姿态,道:“看!那就是我们他奶奶的鸡鹿塞!”陈汤指点处,是由红石构成,朝上高耸,环列如屏,又中有裂口的山障。
无定河就从十多丈宽的断涧流过去,东西悬崖对峙,险峻雄奇,非常壮观。
长城从东北无限远处攀山越岭而来,连接崖断处的东边,再从西崖继续行程,延至视野外看不见的远处,倍添鸡鹿塞的威势,众人无不叹为观止。
红峡映日,耀目生辉。鸡鹿塞所在的红石峡,正是长城的交叉点。其军事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被攻陷,匈奴狼军可长驱直进,兵逼长安。无定河正是此长城雄关的守护神。
“甚么‘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全不管用,敌人不来则已,来定是卯足全力,狂攻猛打,不容我们有丝毫喘息空间,直至我们彻底崩溃,是个胜者全取、败者尽失的消耗战。“刘病已叹道:”他奶奶的!我们须改变以往的战法,就像高手过招,永远留有余力。个人争雄决胜,叫变招,我们则是变阵,想不说句刺激过瘾也不成。”
赵广问陈汤道:“敌方的首轮攻击,可出动多少人?”陈汤轻松的道:“不过区区二万人。”
赵广失声道:“二万人竟属区区之数?”刘病已从容答道:“勿看墙堡长相低矮丑陋,却极可能是大地上最坚固的阵垒,不当它是城,登时可令你对它有全新的感受和看法。敌人轮番来攻打我们,我们就轮番的去守。我方的厉害法宝就是两楼十二垒,守以最适合巷战的超级强弩,又不用太花气力,撑个十天半月毫不稀奇。对方得那区区二万人,怎供应得来?”
“全看陛下的英明领导我们了。”赵广不好意思的笑道:“请恕新丁无知。”
“包保赵爱卿天内脱胎换骨,不但由新丁变熟丁,且成无敌猛将。想想我们在君子津如何杀敌,即将来攻的二万狼军里,肯定选不足这么多高手来,就将我们的小长城当作加强百倍的君子津便成。”
刘病已的手搭着赵广的肩,道:“他奶奶的!今仗胜败关键,系于壶衍鞮不晓得守鸡鹿塞的是我们,否则不会让先锋军来送死,这场硬仗不容易捱,但绝对捱得过。要到壶衍鞮察觉有异,指挥主力大军来攻,真正的考验才来临。”
陈汤接下去道:“若我们真的孤立无援,矢尽粮绝之时,就是我们命毕的一刻。但勿忘记呵!无定河的另一边,有张大帅主持大局。”
他又指着西南方,道:“那边乌水和无定河交汇处,有张千秋镇守;下面还有二千精锐,配合边防军,日夜出击,牵制着已被我们大幅削弱的狼军,形势只会对我们愈来愈有利。再加上我们的陛下,随时由地下河从敌人的大后方偷袭,又一路杀回来,内外交煎,捱不下去的将是敌人,非是我们。”
刘病已和赵广第二次听到陈汤提及地下河,第一次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此刻方醒觉事关重大。
刘病已苦笑道:“这小子说的好像吃饭、睡觉般容易,不过确值一试,大不了爬回来。”
“指的是否井底接通的地下泉?”赵广别头后望,咋舌道:“距离达三至四里,有可能吗?最怕遇上地底瘴气。”赵广道:“还有若支流众多,极易迷途。”
陈汤笑道:“顶多白走一趟。哈哈!”刘病已狠狠道:“亏你笑得这么开心。依朕一路走过来的感应,下面正是海流兔河的支流,只不过藏在地底下三丈的深处,不知多么顺畅无阻,顺流而下,花的只是两、三盏热茶的工夫。爱卿不随朕下去,是错失克服心魔的良机。”
陈汤道:“不要哄我!”
刘病已骂道:“不识好人心。”
陈汤和赵广为之莞尔。
刘病已道:“这样吧!第一趟朕一个人去,抱着浮木随水漂流。如若成功,第二次整团人出动。咦!”
众人循他目光瞧去,起始时甚么都见不到,半晌后无定河北岸百多里的远处,隐见扬起的黄尘。
陈汤道:“敌军来哩!”
刘病已道:“是敌方探路的先头部队,人数少于一百。攻城战将在三天内发生,我们回去。”
午后忽然刮起风沙,任他们多么想继续下去,仍不得不放下手上工作,避进楼堡内去。然而,毛乌素吹来的风沙,仍不肯放过他们,从箭孔无隙不窥地钻进来。
对寻常风沙可起点遮挡作用的角楼和”马面”墙堡,被废去武功,黄尘无处不在的肆虐逞威。
有人提议在楼内堡里竖营账,但并不可行,最后由富有旅途经验的许延寿妙想天开,将一束束捆着的箭矢,塞进箭孔去,精兵劲旅团人人一起动手,没半个时辰解决了沙灾,一举两得,箭孔且成为储箭的最佳设施,既可挡箭,又方便取用,爱用那一格,将塞孔箭束移走便成。
众人喘一口气时,风沙倏止,像来时般的突然。
小长城外仍尘沙漫空,视野不清,要待沙尘一片一片的从高空洒下来,尘埃落定,方还他们碧空荒原。
众人从小长城内走出去,在楼顶墙头审察灾情。
刘病已等一众领袖,立在西南角楼之顶,俯察陷坑的情况,东一个,西一个,广布数里之地的废墟遗迹,全蒙上深黄色的尘沙,壕坑变浅了。瞧着北面茫无边际的毛乌素沙漠,波纹荡漾,人人犹有余悸。
刘病已道:“若再多来几场像刚才般的风沙,我们辛苦掘出来的地坑,将告完蛋。”他的目光落在封盖妥当的井口处,道:“如能引水注进坑内,壕坑可升格为浮沙坑,威力更大。”read5();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