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你从现场发现的古怪肯定不少,再加上张文自杀的原因又很模糊。从许小青的态度来看,张文这个人好像只是话少了一些,但绝对不像是想要自杀的人,也正因如此,她看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并不相信张文真的会死,还试图去劝劝他,当张文真的放火自杀时,她才会如此震惊。可到了张武的嘴里,却又好像是张文天生就有抑郁倾向,即便自杀了也可以理解。这夫妇二人眼中的张文是有区别的,不太一样。”
“也许……是因为张武是张文的亲弟弟,所以了解的更深一些?咱们知道的还是太浅显了,不够深入。”罗川说着,准备拿出手机给柯雪和田甄打电话,问问他们那边都有什么发现没有。
不过还没等他联系,门外走廊就响起了柯雪一连串的“罗队罗队罗队……”
罗川皱起了眉,猛的打开门对走廊里的柯雪喊道:“你招魂呢!跟朱大鹏呆了两天,别的没学会,他这种满楼道喊人的方式你倒是学的挺快!”
柯雪看见了罗川,连忙跑了过来,并有些委屈的说:“我这样喊您不是能更快找到您嘛!大事不好了,真的不好了,这次可不是我咋呼,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再接着往下说。”
“你再废话,不好的可能就是你了。”罗川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的冷。
柯雪一哆嗦,连忙拉着罗川和关山进了屋,并且把门关的很严实,还东张西望的确认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罗川诧异的看着柯雪问:“小雪,你这是偷了办公的什么东西了?还是弄坏了实验室的设备了?鬼鬼祟祟的你这是要疯?”
柯雪很神秘的拽着罗川和关山来到桌子前,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小声的说:“罗队,关教授,这东西我可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所有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保证除了咱三个人以外绝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罗川的耐心有限,咬咬牙也低声的说:“小雪,你要是再跟我装神弄鬼神经兮兮的,我就真让你回家写鬼故事去!”
“罗队!真的有鬼,不是故事!”柯雪的脸色有些白,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罗川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队员作为一名刑警张嘴闭嘴的怪力乱神。
柯雪委屈的急道:“我知道咱们反对封建迷信,所以我才秘密进行并且做好了保密工作啊!罗队,我真的没骗你,就是有鬼!火场后门外的那串脚印我已经核实过了,就是那双鞋的!而那双鞋,正是死者张文的……”
“……”
罗川和关山看着柯雪,都没有开口说话。
柯雪摊开手里那几张纸,里面是详细的鉴定报告。柯雪指着上面的打印图片说:“为了避免出错,我严格审核了四遍!这双43码休闲鞋,正是死者张文的!后面的那些脚印也是绝对没有错!罗队你还记不记得那两个消防人员说的话?他们说在大火烧起来之后,那扇后门绝对没开过,而死者也没有要跑的迹象,对吧?可是这鞋底却有汽油的残留物,就是那间屋子着火的助燃剂!这就说明……大火烧起之后,一个张文躺在床上**了,而另一个他却在死后穿着鞋走出后门了!您说,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看着柯雪那还有些青涩的脸,此刻苍白无比。罗川有心想安慰下他,可是一时间又没办法马上组织好一个理由,一个科学的理由。
“也许张文的死是他杀,这一切看似诡异的现象都是凶手故弄玄虚制造的假象。”罗川从一开始也不是完全相信什么**的说法,因为单纯用烧的方式来自杀的案例太少了。毕竟这是一种漫长且极度痛苦的死法。
关山也很疑惑的说:“如果是那样的话,许小青的报案证词就变成了破案的最大阻碍了。因为她直到现在都依然可以确定她在楼下看见的人就是张文。她的证词和你刚刚的推断完全悖逆。”
“关山,你能判断出那个女人的证词是真是假吗?”罗川看着关山,迫切的等他回答。
关山想了下说:“如果你是指从她和咱们说话时的言行举动来看,那我可以断定她的话百分之九十五是可信的。可如果从她当时紧张焦急和巨大的刺激来判断,那就不太好说了。还是那句话,她说的话是真的,但是她脑子里的记忆准确不准确咱们谁也没办法确定。”
“也许……张文能确定。”罗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拉上关山就往外走。
柯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的问:“罗队你去哪儿啊!我现在该干什么?”
罗川也不回头,只背对着柯雪回了句:“回去继续研究你那鬼故事的素材,想办法弄明白那双鞋是怎么自己出门的。”
柯雪看着罗川越走越远的背影,只好拿着手里的资料再次回了实验室。
罗川要带关山去的地方自然是法医室,他觉得对于整个现场最了解的人,不是他们,也不是许小青,更不是消防人员,而是张文。只有这个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的男人,才最清楚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在通往法医室的走廊里,关山侧耳倾听,却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走到门口正疑惑的想问问罗川,邢老今天怎么没有播放什么音乐戏曲?却隐隐开始听到邢老爷子用评书大师的风采正在法医室内朗声诵道:“昔日文王羑里囚,纣王无道困西侯。费尤曾问先天数,烈焰飞烟锁玉楼。哈哈哈,田甄呀,除了纣王这样神话传说中稳坐摘星楼的死法以外,寻常人还真是少有哦!”
罗川一手扶着法医室的大门,一边对身旁的关山笑道:“听到了吧?每具尸体都能让这老爷子有一种不同的情绪,他对着张文这具焦尸看来是想起了纣王**摘星楼了。”说完,罗川就像是回自己办公室一样的推开了法医室的大门。
邢老和田甄就在外间办公室里,一看见罗川和关山,田甄马上站起来喊道:“罗队,关教授,你们来啦!老师刚才还说呢,说罗队你绝对等不到明天,一准儿早早的赶过来。”
罗川笑了笑说:“老爷子刚才朗诵那几句封神演义是不是别有用意啊?您是想告诉我,寻常人很难有纣王的魄力稳稳坐在摘星楼里**是吗?”
邢老推了推眼镜,坏坏的笑道:“你小子,就好像你什么都能琢磨明白似的!我刚刚那是在给丫头上课,你在门外悟个什么劲儿!来吧,今天就让我这丫头给你们说说里边那位。我旁听,顺便看看我们田甄长进了多少。”邢老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茶壶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舒服的坐在沙发里,等着田甄表现。
田甄好像有点儿紧张,她抬头看了看关山。
罗川就站在关山的旁边,看见田甄的目光之后就偏着头挡住了她的视线问道:“他是你的头儿还是我是你的头儿?你紧张看他有什么用?给我来点儿有建树的意见,别给邢老丢人啊。我也不想我一直带着个实习小队,你说对吧?”
田甄不同于有些姑娘的扭捏做作,这会儿听罗川说完,白了罗川一眼说:“罗队,那您可听好了。咱就从老师刚刚那几句话开始。单纯的烧死大多数都属于意外和灾害,自杀或者他杀都很少见!您想啊,如果自杀的话,就算放了一场足够烧毁房屋的大火,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将自己烧死。这过程中,高温、浓烟、未完全燃烧的物质产生的有毒气体,都会让人生不如死。这种情况下,就是老师说的,除了传说中的纣王,可能真的很少有人就那么平静的坐着或躺着等待漫长的死亡过程。至于他杀嘛,您再想想,杀人本就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了,除非完美犯罪的少数罪犯,大多数杀人犯都是尽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最后却还是被抓了。所以杀人讲究的是人不知鬼不觉或者巧妙布置,精心安排,反正其目的都是要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那放火他杀就显得很蠢了呀,首先动静太大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被杀的人也不可能不跑不逃不报警,而且烧死一个人的时间又不像开枪或者利器那样干脆利落,甚至都没有路边板砖来的方便。您说,凶手要有多大的耐心和胆量,才能守着犯罪现场等待被害人死亡呢?”
看着在邢老面前表现的如此专业的田甄,罗川的心里是非常满意的。但是他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地问:“那田法医你的意思就是说……利用火烧来焚尸灭迹掩盖犯罪事实的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大了?”
“对!”田甄仰着头,有些得意的看着罗川。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只是罗川摇了摇头又说:“可报案人亲口说看到了死者在**前还在窗前走动,还给报案人发了短信,还好像徘徊了一段时间。这证明大火烧起之前,这个人是活着的。田法医,这怎么解释?”
“呃……”田甄忽然被问到尸检之外的推理问题,有些拿不准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师。
邢老一直微笑着看着田甄,这会儿看到田甄被罗川问的语塞,这才哈哈一笑解围道:“罗川啊,田甄将来是法医,不是刑警队长。推理的事情你应该自己解决嘛!不过,你刚刚的问题也不算是完全的刁难……我来告诉你吧。按你们的说法,死者是**而死,对吧?不过**的人通常是用汽油煤油之类的助燃液体从头部往下浇遍全身,再利用打火机之类的点火物品点火**。我先问你,你在现场发现打火机了吗?如果没有,那他是用什么**的呢?其次,**者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选择开阔的公共场所,因为**的目的多因邪,叫,迷信,或一些极端的正,至,目的。因为**现场多开阔,所以死者心血中的Hb普遍不高,都会低于百分之三十。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这位死者,并不是。还有啊,**的尸表典型特点就是烧伤程度不同,因为他得自己从头到脚淋汽油或者自己点火对吧?所以应该是上半身的烧毁程度绝对的重于下半身的烧毁程度。我又可以告诉你,你的这位被害人,依旧不符合。”邢老说完,坏笑着又推了推眼镜,好像是在等着看罗川着急的样子。
“那…那就是有人故意毁尸灭迹制造**的现象了?那……许小青看到的人是凶手?!”罗川被这个老顽童绕的也有点儿懵,不过这倒是和他最初的预想差不多。他从第一次进入现场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感觉,张文不是那种极端的**者。就算自杀,也犯不上用上这样惨烈的方式。
邢老好像是故意的,他啧啧叹道:“哎,罗川呐。你小子破案无数,我可是很欣赏你啊!不过有些案子就是这样,证据都给你摆在眼前,反而倒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因为好像所有的证据把你所有的预想都推翻了,好像什么都不对。我只能说,如果你真的碰巧遇到了那极个别的利用单纯火烧进行他杀的罪犯,那你可就要做好准备了,因为仅靠尸体检查是无法认定的,还得结合案情调查,现场勘察,实验室检查等等综合结果来判断才行。”
法医室内一片安静,半晌,关山才礼貌的开口问了句:“请问邢老,那到底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让被害人老老实实的被活着烧死呢?”
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的问话,可邢老却对关山笑了笑说:“别说,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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