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一对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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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轲比能将刘正送出去之后下令多加款待,几乎所有人都对刘正等人善待有加,也让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更重了。

    天色暗了下来,毡帐里点了数盏油灯,轲比能宽阔的身躯站得笔直,感觉到莫护跋去而复返,仍旧头也不抬,目不转睛地望着图案,眼眸晦暗。

    莫护跋晃着步摇冠,脚步微飘地走到他身边,也同样看着那些勾画的有些潦草的图案。

    轲比能突然问道:“你当真要去?”

    莫护跋没有直接回答,两腮微醺,望着缠住伤口的手臂上的绷带,目光迷离道:“你可能不知道,此人是第二个让我觉得真的有能力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人物……”

    轲比能没有问第一个人是谁,因为他知道。

    二十多年前,那人一人一剑,在两万乌桓人围集的部落中袭杀一名乌桓首领,随后在上万乌桓人的穷追不舍之下,连杀百余人带着首领的头颅从容逃回幽州。

    那人叫王越,生于辽东,起于草莽,死于雒阳,丧于权谋。

    因为时间久远,又涉及乌桓的自尊心,以及乌桓、大汉的关系,当年那番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事迹早已无人知道真相,但莫护跋一直坚信王越做到了——这个“万”,对莫护跋来说并不是虚数,就是上万人的意思。

    而此时,刘正是第二个让莫护跋觉得能实现这种事迹的人。

    比起万夫不当,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显然更有难度。

    莫护跋的这句话,无疑是认可了刘正刚刚离开前的一番玩笑一般的威胁。

    这也代表着,莫护跋在忌惮刘正,而忌惮的情况下还要一同南下,也等于莫护跋不想放弃结交刘正、与刘正互通有无的机会。

    轲比能不置可否,因为他同样知道刘正的那些事迹,无论是胆气,还是实力,他也觉得刘正有可能实现,当然实现的几率不大,甚至微乎其微,但“可能”已经代表着他内心深处对刘正实力的认可,再加上刘正身边那群同样不怕死的兄弟手下,假以时日,这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于是他又问道:“真的决定要去了?带多少人了?”算是同意了莫护跋的这次出行。

    莫护跋笑道:“郁筑鞬举族而去,总要有人照应,要让那些汉人知道我们的友善,和我们互通有无,一样需要派个身份足够的人前去打交道。同时,也好让整个中原看到我们鲜卑人的礼貌,看到我们的温文儒雅和人畜无害。这方面,我长得天生比你好看,在那帮汉人面前,有优势的。”

    “那也是对普通人而言。遇到他们的士人,只会觉得你狂妄自大,自欺欺人……”

    轲比能啼笑皆非,却也笑得极其真心,这么多心腹之中,或许也只有莫护跋单凭他的一个举动,就能看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

    莫护跋想了想,笑道:“至于带多少人……郁筑鞬能带一千八百人左右,我再带上五百亲卫……剩下的,要么,把那些各部落俘虏的人都送给刘公子?一路上也好帮忙送送粮草辎重。上次你面见刘伯安,只还了大半,这次就彻彻底底地还回去。顺带着,咱们内部也是时候……”

    话语戛然而止,莫护跋的笑容在灯火照应下有些阴冷,轲比能目光同样一闪,宽厚脸庞显露出一些冷意。

    自从刘虞做主幽州,轲比能亲附之下,当然将之前跟随檀石槐侵略之后掠去的百姓归还,但汉人对鲜卑来说是极其强大的异族,总有那么一部分鲜卑人将掳掠的汉人当成标榜战绩的存在,又或者附上特殊的意义,满足他们自己的虚荣心。

    于是不管是让汉人成为奴隶还是妻子,又或者是贸易的商品,诸多部落为了保留自己的利益,难免会搞些小动作欺上瞒下,违背轲比能的命令。

    莫护跋的这个意见,等同于让轲比能做出一番清洗,轲比能想起之前戴胡阿狼泥等首领的那番作为,脸色微寒,随后敛了敛容,笑道:“你这是有压力了啊。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整治自己人。你一走,丢下的麻烦可都是我的了。”

    两人虽然是上下级,却也情同手足,莫护跋的地位甚至比苴罗侯还要高,是轲比能的心腹大帅,也是头号幕僚。

    莫护跋闻言指着图纸笑了笑,“麻烦又如何?看看这个马蹄铁,不只是马,还有牛、驴,甚至是马鹿……所有有蹄子的,家养的,做运输的,都能用。这看似是军需,单独拿出来,就是与整个天下休戚相关的民生。如果提前备货,这能赚多少钱?有了钱,还怕这些麻烦?”

    轲比能当然也知道这张图纸的价值,所以才会看着图纸发呆,这时想着刘正,情绪也很复杂,有些惊疑对方的魄力,也有些敬畏对方的武力,口中也带着复杂意味地说道:“还得跟他的人细谈。这次得多留几天了……不过确实值得耽误几天。”

    “当然值得……成百上千年了,为什么没有人想到过蹄铁?”

    莫护跋望着图纸感慨一句,摇头苦笑道:“可能也有人想到过,甚至做出来过,但没人当成一回事情,大家都是能用就好,故步自封。只有刘公子,瘟疫、蹄铁、高桥马鞍……还有勇武、军阵……他不一样,多少年才能出现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能结交到,就算这次大祭不去都是值得的。”

    他越说神色越是激动,“但他有句话提醒我了,他说治瘟疫惠及的就是人,不管是谁……言外之意,其实他同样需要我们这边有的学识、技术,帮他查漏补缺。他在集思广益,而我们如今的部落中还没人能够比上他的想法,甚至差了不止一星半点。那就让我们的人更多、更精,只要听我们的话,学习大汉的一切,就一定也有这样思想的人出现。而我则需要在你稳定内部、逐步扩张的时候,将那些技术的基础都拿回来,让民智开化。”

    轲比能颔首点头,却也没有太过乐观,“大汉的学识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就算是这些他们口中的奇淫巧计,精湛的也是少数人传承下去。何况很少有人真的信得过我们,你们又是去卖命换取……最后,就算我们掌握这些技术,有些物资根本是我们没有的。自然,我最担心的,还是……”

    他望向门幔,听着外面的喧闹声,“相处久了,人都是念情的。”

    “这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根本没想过在几年之后完全学会,甚至已经想好了让我的子孙后代去继承这些。所以,念情就念情吧,至少,这对如今的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莫护跋神色肃然,随后笑容玩味道:“不过,你要说这份恩情欠下了没地方还……其实方才出去的时候,刘公子倒是与我私下说了一些事情,不一定还得上恩情,却也至少能够弥补我们的一些愧疚。我进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个事情的。嗯,它很有意思……”

    轲比能有些好奇地附耳过去,莫护跋凑过去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好半晌,轲比能神色古怪,啐骂道:“汉人果然都是奸诈之人!”

    ……

    酒过三巡,刘正就以不胜酒力为由与卢植、田畴、太史慈进了轲比能安排的毡帐,虽说轲比能等人出行匆忙,但这毡帐倒是一应俱全,看起来还比一般的毡帐要宽敞,一应器皿也相对豪华,应该是轲比能将身边一位地位较高的心腹的毡帐让给刘正借宿的。

    刘正点了油灯,看了片刻,与卢植对望一眼,心照地笑起来,能够入住这样的毡帐,至少说明轲比能对他们礼待有加,郁筑鞬的事情应该是圆满解决了。

    四人围坐到凉席之上的案几旁,田畴就迫不及待地一番介绍寒暄,随后望着太史慈笑道:“刘公子果然慧眼识人,远在涿县,竟然已经将子义兄的能力打探得一清二楚。此前你那番打斗,可没吓坏我……还以为我的那番说辞惹你不快。没想到竟然是知道子义兄,有心探探他的武艺底子!”

    他拱了拱手,眼睛下意识地转动着,百思不得其解:“刘公子,还得你不吝赐教,你怎么知道我们和子义兄的?竟然不远万里过来寻我们,还将我与阎柔、国让介绍给管师……子德兄,快来坐啊。”

    门外卢俭进来,田畴迫不及待地挪着双腿到一侧,卢俭跪坐到他身边,一阵寒暄后,针对田畴、太史慈两个人就敢在草原上赶路的举动夸耀几句,随后问起众人在聊什么,知道情况后,同样好奇地向刘正问了起来。

    刘正望着卢俭不动声色的表情,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

    太史慈之前忙着与刘正对打,此后刘正又要应酬,他将心中疑惑藏了许久,这时忙不迭地追问道:“妙计也有出处。”

    刘正回道:“出处自有道理。”

    田畴一听乐了,接过话茬道:“道理还请言明。”

    “言明……”

    见刘正还要开口,卢植瞪了眼过去,“你都年纪不小了,还与一帮后生晚辈插科打诨。子义、子泰远道而来,终究是帮了一把,你不说我说。”

    刘正抬了抬手还要阻止,就见卢植捋须笑道:“德然身负异术,擅长谶纬之学,昔日那番诡谲的夜观星象你们可曾听说过?便是……”

    卢植说得兴起,刘正一看他两腮微红,目光红彤彤的有些醉意,察觉过来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老人还算清醒,便是话多了些,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中还有尺度。

    太史慈与田畴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目光不时望向刘正,齐齐带着一些好奇。

    太史慈之前领教过刘正的身手,听着这些经历,心中极其有感触。

    当时的场面其实说不上一挑六,刘正终究是在奔跑躲避、伺机而动,六人又怕伤了彼此,都下意识地没有一拥而上,真正交手的其实每次也就那么两三个人。

    但六人不管是谁围上去,对招的节奏倒是因为有关羽张飞的毫不留情,打得极其快速。

    比起战场厮杀几招之内定下胜负与生死,平时的切磋对招相对而言当然要打得久一些,关羽、苴罗侯六人无心取刘正的性命,打起来却也悍不畏死,使出浑身解数,但刘正竟然都坚持下来了,而且耗得时间极其长久,以至于这么长时间过去,太史慈甚至至今耳畔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回响。

    而当时刘正在整个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只能用狂野也形容。

    长枪如龙似蛇,防得滴水不漏,对招之中长枪舞得仿佛有了残影,偶尔抽冷子进攻一下,几乎让人防不胜防。偶尔长枪被挑飞,拳脚的功夫更是让人意外,尤其是那霸道的力量,几乎每一下都能给人感觉到痛处。

    太史慈以往倒也通过田畴几人听说过刘正的一些事迹,但田畴三人对他多有恭维,说话轻浮,甚至都没见过刘正,他们三说出来的话,太史慈又怎么可能信。

    此前管宁讲课的时候,倒也说起过一些,关乎刘正的书法,关乎最长的乐府诗,和那首惹人争议的,还有刘正与荀氏的关系,以及讨伐黄巾的经历,但管宁性子严谨,一些不清楚的事迹也不会胡乱吹嘘,只会有所保留。

    此时听着卢植面容有光、与有荣焉地说着,那些以往不太相信的事迹逐渐得到印证,但太史慈望着确确实实坐在眼前的刘正,却并没有感觉到那层朦胧的面纱被掀开,反而心头更加好奇,也更加想要探究刘正所做的那些事情背后的深意。

    中途的时候,望着太史慈与田畴听得津津有味,田畴还屡屡朝卢植提问,卢俭托辞离开,待得离开毡帐,望着清冷的月色,卢俭的眼眸之中寒意更浓了一些。

    刘正看着卢俭离开,这才打断道:“老师,学生听得都快无地自容了。对了,子义、子泰,你二人出发过来的时候,公达可有将家信让你们带过来?或是提了这件事情?”

    “哦,回信没有,二位夫人送过来两对锦囊。一对在荀公子手中,一对我二人自雊瞀过来,荀公子便提前叫田某带过来了。二位夫人说了,这两对锦囊写的内容一样,一对便是备着怕公子收不到。”

    田畴自怀里摸出两个锦囊交给刘正,刘正有些意外,倒也没有拆封,藏进怀里,微不可查地望了眼卢植。

    也在这时,卢植打了个哈欠,按着太阳穴摇头道:“不胜酒力啊。轲比能的事情,明日再谈吧。为师回去睡了。德然,子义、子泰便交给你了。好好招待他们。我让你师娘给你们去准备准备醒酒汤……”

    他颤巍巍地站起来,刘正急忙过去扶住,就见卢植得意道:“呵,为师此前买那些醒酒的药材没错吧?还真用到了……就知道轲比能绝不会不给你面子。你是谁啊,为师的得意门生啊……这下,你师娘也没话说了……嗯,德然,今夜,你让小毓……跟你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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