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似乎梦见了前世的自己功成名就,开着豪车载着父母周游整个国家。那些亲戚都很羡慕,他们都点头承认他的作为,他们都心甘情愿地承认。
又梦到自己终于可以安逸的生活,他的身边似乎躺着一个足以惊世的女子,她笑着依偎在他的怀里,用各种言辞挑逗他的情欲,让他感觉到一切的美好。那种不用担心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
赵烈身上的伤并不重,当军医着急忙慌地用清水洗刷他脑袋的时候,才发现连缝合都用不上,只是铁盔被砸的尖锐了,戳伤了脑袋里的血管。这个年代的人虽然并未给血管设置一个专用的,广为人知的名词,但不代表他们久经沙场却白痴到没见过这么个东西。
只不过赵烈的虚弱并非来自于失血而是来自于砸成了脑震荡。这个时代的事情不太好确定,连赵烈自己,都没法说明自己究竟是不是被砸出了脑震荡。这要多么大的力气才会让一个带着铁皮头盔的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队主抓着赵烈的手,差点就攥断了。他问了赵烈好些个问题,方才安心,知是并非很严重的伤。众人商量,由人直接送回军营,马匹就拴在扎营的附近,只要找到了马,一切都好说。
赵烈觉着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跟着队伍多打一仗的。不过头晕目眩的,站起来也走不稳,没两步就让人送回担架了。
回了营地,取了马匹,几个人将他放在马背上,连夜送回穰城。营里的军医都去了前线,听说前方虽然克复很有力,但是中毒减员的情况很频繁。营地里开不得药,直接打道回府就行了。
营地里虽然很安静,但是还是有很多老兵驻守营地的,那些老兵似乎很羡慕赵烈的这种伤,临送走他的时候,那老兵说道:“回去了就好,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出战……”
赵烈有些懵,他始终只记得送他走的那些士卒手里的马鞭与黄黄的牙齿。他们居高临下看着赵烈的伤,好像是在检查他是否是装出来的。
从穰城出兵快,回去的自然也快,汉水以东的大片土地都归了西魏所有,设置州府郡县的力度很大,朝堂派出的官员很多,一路沿途都能遇到不少路边打野盘的人。
过了不知多久,等赵烈精神有些恢复的时候,抬头便看见了日光照耀的城门上,上书着“穰”字。
……
公元555年元月,于谨等攻下江陵城,杀萧绎,擒王公以下八万口归长安。
同年,萧詧在江陵称帝,史称西梁(后梁)。其不仅向宇文泰称臣,还得西魏授意,不断南侵,作为附庸,很多人都不愿听从他的旨意。
而陆法和听说萧绎身死,哭泣着把元帝的凶服穿上,接受众人的吊唁。
起初,北齐清河王高岳受北齐文宣帝任命,带领军队援助向北齐求救的梁元帝萧绎。走到半路听说江陵已破,遂只能进攻郢州(武汉郢州),生擒陆法和,将其带回北齐。
而被萧绎怀疑排挤的广州刺史王琳,因为还没赶到,萧詧已经在江陵继位称帝了。愤恨之下,率领军队攻萧詧。
西魏大将豆卢宁,受宇文泰任命,往助萧詧镇守江陵。
……
萧叶若听说赵烈负伤送归穰城,差点走不动路。那一瞬间,似乎一切都黯淡无光。外面的阳光纵然很是刺眼,在她眼里,却已经如同黄昏。心中不断默念着什么,也不管他人如何看这个似乎从未落过凡尘的女子如何立在门外翘首期望,也不管自己是否真的在脑海里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她心中有些执拗,也有些不舍。她看人很准,虽然从来不曾参与什么女人家的勾心斗角,也不曾听闻过官场争斗,但是正如那些算命道人的本事,他们可曾亲自参与过?
他们不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将一些事情讲出来。甚至有的因为说的太准,被杀的也是有的。
且不说那些个算命的,就说那些厮杀的汉子,他们不也是从平地起步,一点一点杀起来的,那些士卒奴役的女子,不就是他们胜利的标志?
萧叶若心道:只要不是彻底残废,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过了好久,方才看到赵烈等人的身影。他躺在一辆马车上,那马车如同后世那些驴车一样,周围没有任何遮掩,随便一眼就能看到车上躺的是什么人。
萧叶若很镇定,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了很久,也没理会那几个军士文吏在说些个什么。采儿怯生生的,平时很是机灵,可始终没见过几个男儿。竟愣在那里,只知道拽着萧叶若的衣角,自顾自的脸红。
萧叶若端详赵烈很久,这时候是下午,光还很亮。整个冬天的萧条有时候也体现在这种明亮的时刻,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明明完好无损的,怎么就会倒下?他的脑袋上倒是包扎了,但是究竟是哪里的问题,他是不是受了别的伤,方才这样的?
一众文吏都不敢去碰人家女子,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穿着非常的讲究,万一是大家门户,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还能活着回去?
过了好久,赵烈才察觉到车已经停了,他摸了摸脑袋,向四周望了望,方才发觉到周围的环境有点诡异,几个军府的汉子竟然就这么等待着一个女子用那满目地柔情看已然清醒的他,一言不发。
萧叶若良久无言,什么也没说,只是眼中的泪水诉说着女子内心的柔弱。赵烈最不想看到的,还是来了。
他勉强站起身来,像众人作揖道谢,方才被采儿扶进了家门,众人也是作揖目送,而后收拾车马,准备离开。
采儿这时夺门而出,手里拿着着铜贯向众人道:“我家夫人多谢众位,小小酬劳,不成敬意。”
一众文吏忽然眉开眼笑,高低声相和些道谢,然后捏着手里足铜的钱币,欢喜地离开了。
赵烈躺在东房,而萧叶若却去了西房,似乎是故意不理会赵烈。采儿跑来跑去,也感觉很难为情,这等事情被夹在中间,最尴尬的反而是她自己。
东去不得,西去不得,还不如就坐在饭堂里,想自己的心事。
赵烈叹了口气,叫了采儿一声:“我要和叶若谈谈,你让她来吧,总也要说的。”
赵烈听得她在西房扭捏好一阵,方才不情愿地坐在他的身边。赵烈故意将手放在她的腿上,感受着女子身上的体温,嗅着她的体香,默默不言。
萧叶若开口问道:“你明知道我是担心你,你却如此对待我们。”
赵烈却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这个不能一概而论,我始终跟在队主身后,哪知头顶会突然出现一块石头。
好了,你莫要气恼,我实在是没有什么预料。”
说罢,他感觉自己的头似乎清醒了很多,全然没有了方才那种晕晕乎乎,不知所云的状态。
“我遇到你之前,很多次都差点死在别人手里,甚至为了杀人,差点栽下马活活摔死自己。那时候已经是最危险的时候了,我始终都担心自己会随时死去。”
萧叶若把自己的脸蛋儿凑近赵烈的唇,而后又思诱惑,甩了一下秀发,故意不理睬赵烈。
“你莫要气恼,这次的事情我感觉……是天意。”赵烈不置可否,不过也对此半信半疑。也许自己早就该死了,只不过是天意在帮助他?在江陵城下的时候,一切都那么危险。甚至城上那些弓弩手都是一流的高手,每次进攻都会觉得这次一定死定了。但是没有那一次比这一次来的更加突然,也更加猛烈。“我说不清,我也看了自己的头盔,除了那个被砸成尖锐凹槽的地方以外,没有什么更值得夸大的地方,但是却让我晕了这么长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什么都没有,眼看着夕阳一点点地流逝着时光,两个人似乎有些……太过平静。
萧叶若忽然转过身来,嘴唇贴近赵烈的脸,轻轻吐息道:“你是不是想回来,所以装出来的?”
赵烈不动声色,而后突然吻了上去,叶若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赵烈那如同钢鞭一般的双臂夹住,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良久,萧叶若问道:“你还能回到军中吗?”
“回不去了,这恐怕是我作为世兵,最后一次上战场了。”赵烈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神有些黯淡。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似乎他的前途,也都没有什么期盼。一切仿佛随着整个时光,安详逝去。
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两点橘黄色的光,那两点光虽然并不是很亮,却瞬间染满了整个屋子,让一切都变得那么明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