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峦是宋景的老子,而仇虎则是齐光腾的大师兄。宋齐两人原本并不知道这二位为何会秘密前来项州更一直不肯现身人前。直到今日两人如往常一样起床、洗漱、乔装改扮然后正准确下到一楼大堂里吃早饭时,仇虎却突然推门而入将两人猛地从窗户里抛了出去。
“快走!”
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的两人堪堪稳住身形正自疑惑想要回头看个究竟时,酒肆里却突然传来仇虎声嘶力竭地呼喊,随即是令人心尖发颤的死寂。
“走!”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宋北峦如急电狂风般的身影已自远方射来,只在与两人擦身而过时才低声说道,“速去四明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咬牙转身沿着宋北峦之前杀出的血路穿房过瓦一路狂奔,直到身后的厮杀声终于消失不见,齐光腾这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低声吼道。他原以为宋景会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问题,不想宋景却是一脸颓然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宋景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说道,“是伍福。”
“伍福?福星山庄少主伍福?”
负着双手慢慢走到破烂的窗前,朝窗外看了眼后,伍福转过身对嘴角渗血衣衫散乱的仇虎微微一笑说道,“可惜没留下宋北峦,看来我只能问你了。说吧,你师弟和宋景去了哪里?”
“不知道!”仇虎吐了口血沫不屑地笑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亲爹,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这么多年,齐岳门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能上台面的人物。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就不怕你师父会伤心么?”
“伤心又如何?总好过学你们向朝廷奴颜婢膝示好卖乖!”
“做奴才有什么不好?宰相家的门房都比县太爷的架子还大,何况是九五至尊的奴才?”伍福不以为然地笑道,“再说了,你怎么不想想当初的叶家?位同一品世袭罔替的国朝传命侯啊!虽说还是奴才,不一样代天子执掌江湖,把你们这些人像死狗一样踩在脚下?怎么也没见你们敢对他们龇牙喘气?”
“可惜啊,你伍家还是晚了一步!嘿嘿,段沧流已经选择了姚含曦,你以为你们福星山庄凭什么能让这位段督改变心意舍姚含曦而取你们?”
“你不是已经落到我手里了么?”
“哈哈哈哈——”仇虎闻言狂笑,“我?你以为我算什么?你就算将我齐岳门拿去向段沧流卖好,也比不了将整个刀王门用作投名状的姚含曦!”
“没关系”伍福淡淡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你的人头做投名状确实不够,但作为手信却还是差不多了。”
眯眼看着地上的那颗人头,正枕着一名**侧卧在锦榻之上的段沧流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朝一旁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人捧着一只白铁匣子过来。先是替那人头重新扎好发髻,又精心化过妆后,这才小心仔细地装进了匣子里然后贴上了一张封条。
执笔在封条上画了几笔密押,段沧流重新将目光转回伍福身上,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是满脸自然随性的微笑,仿佛一点也没有因为被十六位伐聚刀手虎视眈眈而生出半点紧张局促之色,不免在心里暗赞了声好。
“你的来意和手信本座都很喜欢。伍家有后,可喜可贺!”段沧流颔首笑道。
“谢段督赏识!”心领神会的伍福连忙单膝跪地朗声致谢。
“起来吧。既然是江湖,以后还是照江湖的规矩来。”段沧流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啜了口茶又道,“如今大家已是自己人,那么伍贤侄是不是就该坦诚相待了?”
“段公明鉴!福此来确有一事欲向段公坦言!”伍福站起身来,却不坐回座位,而是垂手肃立原地。此前双方的关系是主与客,现在则已是上与下。
“说来听听吧。”段沧流对左右打了个眼色,厅内很快便只剩下三人。
“姚掌门——”见姚含曦并未起身离开,伍福欲言又止。
“都说了是自己人了。”段沧流忍不住笑道,“只要是这江湖里的事,能说与本座听,就能说与她听,今后你也是一样。”对于伍福这点小心思,段沧流岂会不明白?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他福星山庄与姚含曦在自己眼中的分量如何罢了。
“是!那属下便说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伍福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知该适可而止,旋即颔首微笑说道,“属下以为,段公与姚掌门近来所虑者,莫过于姚方伯诸人,可实际上,属下倒要斗胆说上一句,二位多虑了。”
“哦?你这句‘多虑’当作何解?”姚含曦眼中闪过一道神彩,比起段沧流,转入暗中的姚方伯带给她的压力显然要更为直接紧迫得多。
“二位想必还不知道,当日受邀赴那步云宴的无情刀赵无晴和于断秋两人,与那秀衣侠士于断春一样,都是寒江雪的徒弟!”
“什么?”伍福话刚一出口,以段沧流的城府,竟也忍不住失声惊呼,“这三人是寒江雪的徒弟?你有何依据?!”
“段公,姚掌门”伍福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不瞒二位,我福星山庄伍家祖上也曾有人入朝为官,此番重返江湖,其实正是受寒江雪提点,前来段公座下效命、为朝廷尽忠,以表我伍家拳拳赤子之心!”
“这么说来,寒江雪早已知晓姚方伯等人的阴谋了?”姚含曦闻言不禁与段沧流对视一眼随即双双颔首微笑。寒江雪是什么人,两人自是再清楚不过,既然寒江雪已经出手,甚至让自己的三位徒弟分别打入到了青风和姚方伯那个秘密组织的内部,许多事便真如伍福刚才所言——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伍公子——”心下大定之余,姚含曦又想起昨夜叶青衫手里也有一串白铜风铃,本来她迟迟想不通寒江雪此举何意,如今见伍家似与寒江雪相熟,便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
“姚掌门客气了,姚掌门当面,小弟岂敢称公子?姚掌门尽管直呼小弟名字便是。”伍福连忙摆手客气道,“姚掌门请讲。”
“说来也是,既然大家都已是自己人,什么掌门公子的反倒把人叫生分了,不如这样,今后咱们私下里便以姐弟相称如何?算起来姐姐我确是痴长福弟弟几岁,也不算占便宜。”姚含曦抿嘴娇笑,又顺手自袖中摸出一只手指大小的翡翠瓶托在手里,“仓促之间,也没准备什么得体的礼物,这几粒出自峫岭鬼族的小鬼丸虽非什么值钱的物事,也还算少见稀奇,至于这用途么,以弟弟家世之显赫想必也是晓得的。姐姐便以此作为见面礼,就当赠予弟弟做个玩具,无聊时也能拿来消遣消遣。”
“嘿——”伍福双手接过姚含曦手中的玉瓶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笑了好一阵,这才冲着姚含曦顽皮地眨眼说道,“小弟就说那马啸原也不是什么好色纨绔,怎么会为了一个命犯白虎的乡野丫头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原来是姐姐耍的花招啊!只不知那个名叫小惜的美人是否也是姐姐投出去的毒饵呢?”
“这弟弟可就冤枉死姐姐了!”姚含曦故意板起脸横了伍福一眼嗔道,“姐姐原本只是讨厌马啸原那双死不老实的贼眼罢了,恰好也顺道拿他作伐给那叶青衫找些‘乐子’罢了。至于那小惜儿,同为女子,姐姐又何必为难她?”
“不是最好。”伍福目光炯炯地看着段沧流仿佛意有所指地缓缓说道,“否则,必有大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