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张 市井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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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心中犹自怀疑马啸原的出现很可能是宋承嗣的算计,叶青衫却没有与对方继续纠缠,而是转身迈开大步朝城外走去。

    他原本是想尽快离开的。不仅是因为姚含曦与姚家之间的大战已全面开启,加上段沧流和寒江雪也双双盯上自己,更是因为在刚才出手杀死马啸原的那一瞬间,他暗暗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出手似乎有些古怪——

    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剑锋竟整整偏了一毫!

    一尺十寸,一寸十分,而一分是十毫!一毫的偏差听起来实在有些微不足道,叶青衫却知道自己绝不是在大惊小怪。如果任何人将同一个动作反复练习数十万遍,都可以将这个动作做到真正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莫说是一毫,哪怕只是一厘,都已差得太多!

    这让叶青衫不能不担心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因为自己先前心头那一阵短暂的“松动”。若果真如此,他就必须以最认真谨慎的态度面对这个问题——面对只是知弦的马啸原,他的剑就已有了一毫的偏差,那么面对比马啸原修为更高的人呢?自己的剑又会偏多少?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无人知晓的所在来认清并适应自己的变化,可那个被自己一度怀疑又最终还是出手救下的女孩正裹着酒旗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我爹娘都没了,我那个赌鬼叔父就为了十两银子把我给卖了……”女孩只是楚楚可怜地说了这一句话,却足以让叶青衫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经无处可去。

    直到站在城外广袤的原野之上,叶青衫才突然觉得女孩的身影在天地这个巨大的背景之下看起来是如此的瘦小娇弱,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酸涩。曾几何时,这天地间也有过这样一个身影在荒草凄凄的原野上踽踽独行,甚至远比眼前的小惜更加瘦小脆弱孤苦无依,却偏偏在茫然无知中被老天在肩头压上了沉重得足以碾碎山岳的宿命。女孩的遭遇已触碰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然而他还是强迫自己板起脸冷冰冰地说道,“对我而言,你是个累赘。所以你最好再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如果有,我可以送你去。”

    “小惜还未谢过大侠相救之恩,岂敢再劳大侠费心?草身纸命无以为报,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大侠平安。”女孩闻言只是挤出一丝惨笑,随即抬手攥拳用力抹掉眼角的泪水,盈盈拜倒在地朝叶青衫重重叩谢之后,才又踉跄着起身如行尸走肉一般沿着官道一步步地挨下去。

    叶青衫本想硬起心肠放任小惜离开,毕竟以他自己的处境,收留只会让女孩面对她本不需要面对的凶险。可当他正要转身却在无意间瞥见地上的点点血迹时,或许是自己的身世让他对女孩有种同病相怜的感受,又或是因为救人就该救到底的想法使然,叶青衫最终还是心中一软。

    “暂时先跟在我身边吧。”叶青衫快步上前搀住摇摇欲坠的小惜,也不管男女有别径自扯开她腿上的小半酒旗,这才瞧见那双瘦削的小腿之上已是血肉模糊,一道最触目惊心的伤口更是险险延伸至左膝下。

    “从家里逃得太急,慌乱中绊倒了一只破水罐……”因为羞赧而几次想要缩回双腿的小惜见叶青衫眉头微蹙,生怕再被当成累赘,情急之下竟咬牙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不碍事!不碍事的!我自己能走!”

    “不想被当成累赘,就该有伤治伤!”叶青衫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小惜的反应一把将其扛在肩头起身聆听片刻,便纵身跃起直奔有水声传来的方向。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项州城里已再次乱成了一团。好在过去这段日子里项州地界上已经发生过太多事,以至于昨夜发生的几件事情已不再如当初那般闹得城中人心惶惶。尽管这几件事说起来其实没有一件是小事——

    第一件事,是六龙会的新会首段沧流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在短短一夜之内将大半项州本地江湖势力的首脑召集到六龙阁内并波澜不兴地完成了收编。这样的举动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无异于挖姚含曦的墙角,而且还挖的毫无掩饰堂而皇之。

    第二件事,是刀王门外悬起了三十一颗人头。按照刀王门新晋内管事姚义詹的说法,这些人都是暗中勾连外人意图对老刀王不轨的叛徒。可许多明眼人却一眼就瞧出那三十一颗人头无一例外竟全都是姚家子弟!

    而第三件事,则是有人在清早于街头发现了金刀盟盟主马烨二子马啸原的尸首,更有人言之凿凿地宣称自己亲眼瞧见杀人者是魔道叶青衫。而他杀人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家住城南名叫小惜的女孩儿。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自从消息传开之后,整个项州城的百姓们在茶余饭后谈论得最多的却是第三件事。哪怕叶青衫为一个女孩儿杀死马啸原这件事比起前面两件实在算不得太大。可项州城里最吃得开的那些城狐社鼠们却清楚,人们之所以对这件事最感兴趣,是因为那个名叫小惜的女孩儿很不一般。

    “瞧几位客官的模样,不像是本地人,所以不清楚这里头的有趣之处倒也不奇怪。”城中一家酒肆大堂内,提着茶壶的小二正眉飞色舞地趁着添茶的机会与一位年轻客人聊了起来。在说到“有趣之处”这四字时,眉眼间更是流露出一股子只要是男人都能明白的猥琐笑意。

    “这个名叫小惜的女孩儿打小就是咱们项州出了名的美人胚子!那小模样长得是娇俏水灵可人无比!套用句说书先生的话就是那什么——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更要命的是,有人看出这小丫头可是极其难得的天生内媚!要不然,以那堂堂金刀盟盟主家的二公子的挑剔眼光,又岂会一眼就相中?当场就拍出好大一根银铤子把她从她那赌鬼叔父手里给买了下来呢?”

    “一根银铤子?”客人冷笑道,“小二,若这小丫头真如你所言,那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的事,难道你们项州城里就没人出得起么?”

    “诶——这位客官,您还别不信!您只管到处扫听扫听,这城里城外十里八乡的有谁不知道这小惜丫头长的俊俏?小的可没胆子骗您几位!至于您刚才说到银子的事,嘿,这位客官,这还真不是银子的事儿!您是不知道,这丫头的赌鬼叔父早几年就到处找人想把自己这侄女儿卖了,上赶着要买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为此事大打出手的也不少,可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论是谁,只要把这丫头扛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准会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偏偏个个都是如此!于是就再没人敢打这丫头的主意了!听相命先生们说,这丫头铁定是命犯白虎!逢之大不吉!白虎可是凶神!白虎入宅则阴盛阳虚,轻者破财,重者要命啊!也就金刀盟马二公子初来乍到不晓得才敢招惹,结果这银子出了人没到手,最后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您说这邪门不邪门?嘿——”

    “马啸原果真是叶青衫杀的?”客人又问道。

    “可不是怎的?!”小二瞪圆了眼睛夸张地喊道,“小的可是亲眼瞧见的!大概也就是昨夜丑时头的样子,小的起夜顺道看看炉子,却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哭喊叫骂,凑到门缝前往外头一看,嗬——正瞧见那马二公子拿刀指着叶青衫破口大骂,小的本以为那叶青衫当场就要翻脸呢,毕竟人可是魔道么。谁知道他却是一点反应没有,竟转身就走,好像挺忌惮马二公子的身份似的。可就在小的以为没热闹可看,准备回房睡觉时,又听到外头又有人说话,再一看,那马二公子已经直直地躺在地上没气儿了!”

    “你刚才说又听到有人说话,说话的人是谁?”

    “六龙会的宋公子啊!”小二笑道。

    “宋承嗣?他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

    “哦,这小的可是听的分明,宋公子说是他昨夜刚刚得知马二公子来了咱们项州,正想登门拜访,结果半路上就碰到这事了。”

    “登门拜访?呵,夜半三更的拜的哪门子的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