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友凉、上官平二人,被五花大绑压在台上,左右各有四名身高马大的军汉,两名刀斧手,各持一把厚重的砍刀,面无表情地等待着行刑军令。
辕门口,李易冷冷地望着刑台,眼窝晕黑面色苍白,呼延信、王孝仁等十一名兄弟默然而立,只有那蒙古使臣,满脸笑容洋洋自得,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万户长,是不是该行刑了?”蒙古使臣瞥了眼李易,觉得对方似乎太多的犹豫,不过还算在接受范围内。
李易机械地摇了摇头,目光有几分不舍,淡淡地道:“再等等。”
“夜长梦多。”蒙古使臣眉头微蹙似有所想,要说刚才还是顾念兄弟情谊,或是故作不忍柔化三军,那现在他开口又不执行,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易一听,好不容易压抑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手握紧直刀刀柄,已按耐不住拔刀的焦虑。
却不想,呼延信轻轻一咳,没好气地道:“贵使稍后片刻,虽斩杀叛逆,然汉家自有成例,不到午时三刻,绝不能开刀。”
蒙古使臣一怔,想起了当年金军的规矩,似乎有所悟地道:“是了,我道那些汉军处置逃兵,都要午后开刀,你们汉家规矩太多好不烦人。”
呼延信勉强一笑,淡淡地道:“正午阳气盛,鬼魅不缠身,若早晚开刀,恐有赃物纠缠贵使。”
蒙古使臣脸色一凝,闪过一抹惧色,他并不怕杀人,且杀了很多人,却对虚无缥缈的鬼神心怀敬畏,尤其是他们蒙古人对长生天的敬畏,让他不敢太造次。
呼延信那么一说,也就顺水推舟,道:“也罢,按规矩来。”
李易非常惊讶,呼延信虽恪守兄弟誓言,对他默默地服从,却不代表会心甘情愿。今日,主动出来为他解围,缓解他心头怒火,实在太反常了。
“等会还得给他们吃上路饭,兄弟喝送行酒。”呼延信笑着,但他的目光却很悲戚。
“还真是麻烦,换成我大蒙古,早就万马奔腾,下沸水了。”蒙古使臣摇了摇头,全然没注意周边实质性的杀机。
第三道寨墙上
清波子脸色沉凝,郑重地道:“用得着那么大的阵仗,非得杀了他二人?”
叶知秋右手轻轻拍击泥金扇,仍是一脸怡然地道:“当然,不消说取信于人,便是曹友凉他们,亦有取死之道。”
“深秋季节,你不冷?”清波子瞥了眼泥金扇,没由头地一问。
“习惯就好。”叶知秋知道清波子何意,却有意避开,表情依然是淡若风云。
“兵家伎俩。”清波子颇为不屑地道。
“道法自然,不争却是争,大道三千,诸子百家,一动一静,殊途同归,道长莫要争辩。”
清波子一笑,旋即正色道:“可惜了,可惜了!”
“有何可惜,不过是两个莽夫而已。”叶知秋不屑地摇了摇头,又道:“能为学士谋划献上血肉,成就千古名声,算是他们的造化。”
“过于刻薄,终非成大业者之道。”清波子叹了口气。
叶知秋瞥了眼远处的刑台,露齿一笑道:“道长廖赞了,在下非成大业者。如今,天下大乱,大争之世,仁义道德,骗骗小厮罢了,实力、算计、果断方为正道。”
“不愧是兵家旁门。”清波子一叹,并不想再理会叶知秋,目光转向行刑台。
临近午时三刻,天色却越发阴沉,山风越发刺骨,似乎要下雨,却又引而不发。
人们的心情也是沉甸甸的,非常的压抑,尤其呼延信、李易等人,随着时辰越发来临,他们的呼吸都变粗了。
“老六,时辰快到了,你身为主帅,可去可不去。”当蒙古使臣去一旁歇息,呼延信在李易身边,轻声叮嘱。
“大兄,你领着兄弟们,为三哥上杯送行酒吧!”李易心情颇为沉重,兄弟之间送行他不为主帅,只是兄弟们中的一员。
“也好。”呼延信沉重地拍了拍李易肩膀,不再言语。
许杰瞥了眼众人,对一旁辎重营士卒道:“去把老子的美酒取来,全部都取来。”
放在平日里,吴天佑他们早就取笑吝啬,今日却无人说话,大家脸色沉重,气氛格外的沉重。
“大家一同前去。”酒来,呼延信身为兄长,自是作为领头人。
他们一同来到行刑台前,呼延信大手一挥,高声道:“松绑,你等先下去,不到靠近。”
几名士卒急忙为二人松绑,与刀斧手一同退下。
梅殷、叶开二人,一人抱着酒坛一人拿着碗,上了两阶行刑台,为曹友凉、上官平斟满酒,继而给众人又斟满酒。
曹友凉、上官平二人,平静地望着众人,目光中再无怨恨。
呼延信端杯过胸,沉声道:“三将军,老三,兄弟们来送行,一路好走。”
李易站在自己的位置,与众位兄弟一起端杯。
曹友凉坐在台上,端起酒碗,瞥了眼李易,呵呵一笑,高声道:“多谢诸位送行,曹某有愧。这杯算是赔罪。”
上官平亦是脸色庄重,毫无惧色地端杯道:“各位兄弟,我自取恶果,自有来生,做兄弟。”
“再加上我。”曹友凉呵呵大笑,昂首一饮而尽,丝毫没有被杀的恐惧。
李易、呼延信等人,在上官平饮酒之际亦是满饮之,真实鲸吞牛饮的畅快。
三大碗之后,众人不约而同摔破瓷碗,曹友闻昂天大笑,上官平面色毅然,呼延信老神常在,李易似有所思。其他兄弟无不面带凄然,又有几分不舍。
“你们先与三将军和老三诀别,我与老六送他们。”
王孝仁、吴天佑等陆续与曹友凉、上官平诀别,方才不舍离去,剩下李易与呼延信二人没有下行刑台。
“先前,曹某多有得罪,今生是无法偿还了,若有来世,必与君驰骋沙场,绝不相负。”曹友凉一脸坚毅,虽不能起身却躬身拱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