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自为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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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涟止沉声,双眸之间以很是幽冷,他向四周望去,却只觉周围已变作了一片虚无,甚也没有了。

    方才那声音,竟是让涟止隐约间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觉得那声音失真,并不像是谁说出来的,就好似是……这里本该有这么一句在此时传来。

    龙骨扇,当真不是这么好取得的,涟止现下心中已知,这幻境乃是守护着龙骨扇的神泽所致,而要出这幻境,却是不易了。

    可这幻境,不论怎样,都必须要出,涟止大手捂上胸口,按压下嗓口腥甜,身形忽而一动,随之便失了踪影,是时只见几道红光闪过,他的身形已在四周密闭的空间之中打了一个来回。

    这幻境空间之中,是完全封闭的,根本没有生口。涟止站定身形,手掌微抬,敛了下颌,有一道血红色之光从他手掌之下蔓延而出,渐渐地形成一柄长剑模样,只是这剑,是光剑罢了。

    没有生门,那便打出一处生门来。

    涟止提剑向前刺去,那力道使了九成,抱定的是乃是一次便打开生门的心,可随之涟止竟是发觉那力道顺着他手中光剑退回回来,霎那间他光剑脱手,而那九成之力顺着光剑手柄之处而滑出,击打在地面,硬生生的裂出沟壑状,可奇怪的是,那巨大如沟壑般的裂缝,很快便愈合的严丝合缝了。

    涟止红瞳一暗,如此,可当真有些难办了,从方才两次力量的回击来看,这幻境之中,不管什么都是可以反击的,且恢复极快。

    无孔不入,应如是。

    可涟止尚且来不及多想,便瞧见了忽而出现之人,随着那人的出现,涟止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总算是出现了一丝波澜。

    那人……一身血红色长袍,腰部有宽一掌之封,面上烟色假面上有红龙遨游,同他涟止一般无二,分毫差别都无有。

    “子为谁?”涟止沉声道。

    那与涟止同样之人闻言便是笑了,那笑声洋洋洒洒,笑罢了才道:“汝说吾乃谁?吾即汝兮,吾是涟止……”

    “蹭!”那血袍话音都还未散尽,涟止手中光剑便压上他的脖颈,可下一息使力划去之时,那血袍却是闪了身。

    血袍虽是闪了身,可却又是在转身之时薄唇上勾,笑的有些不明所以,巧妙的在涟止的剑尖绕了一圈,分毫未伤。

    而那如同涟止脸上一般无二的由业火红莲烧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的假面,则是被涟止手中光剑挑掉了。

    假面落地瞬间,涟止薄唇微张,手中光剑的动作,亦是一停。

    那血袍,当真是如他一般模样!

    一对斜向上挑的剑眉,眉头乃是纯烟之色,可越向眉尾而去,便越偏向丹砂之色,到了眉尾之处,已全数变为了丹砂色;而一对剑眉间,有宛若秋毫笔描出一道精细红痕,位置就正映着似秀峰一般的光洁鼻梁,顺着鼻梁向上望两侧,乃是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越到眼尾处睫毛便越是浓密,且带着似有若无晕开的朱砂;而不仅如此,就连同眼眸之中,瞳孔都是似红中染烟,又似烟中点红,分明不笑也该有三分情,然眼下却是包含锐利锋芒凝视着涟止,轻轻开口道:“见之而犹意?”

    涟止也在这一刻心中惊叹,因着那如他一同模样的血袍,跟他的声音,亦是尽数相同的。

    “何方妖崇,竟敢冒吾。”涟止冰冷出声。

    “哈哈哈……”那血袍朗声笑了起来,笑声环绕多时才终了:“吾即先祖,吾即涟止,汝竟敢说吾为妖?”

    那血袍面上神色开始变得阴冷无比:“汝欲善岂死邪?”

    这阴冷之声出口瞬间,血袍忽而便提手猛然向涟止击去,一时间红光交错,彼时涟止站着的位置一缕红色烟雾升腾,人已不见。

    几息后,涟止现身,已然距离方才站着之地百米之远,可他却是亦不见方才之地有那血袍身影。变故向来来的突然,也就是这不足一息的思虑,涟止只觉一阵刺痛从胸口传遍全身,他不可思议的垂目,却见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穿他胸而过。

    耳畔,还传来那如同他涟止一般声音之语:“吾皆曰矣,吾即汝兮,故汝心欲之何吾又岂不知?汝躲何处,谓余言,皆在眼前。”

    涟止心中一冷,那血袍在说自己即是涟止,所以能洞悉他一切想法,纵使他躲了,却不论躲在何处,都在其眼前。

    胸前伤口痛的揪扯呼吸,可涟止垂目之间却是发觉,自己身上就连同一滴鲜血都没有。

    ……怎,怎么可能?

    如此重伤,为何不曾出血?而既不出血,为何却感觉越来越无力?

    可还来不及多想,涟止便看见自己胸前的空洞愈发的扩大了去……那是……散魂。

    “汝固魂体,非生人矣,与汝打下无何?而汝敢冒吾,必使汝出些责者。”那血袍开口:“散魂速之,勿惧。”

    涟止的身子就随着那血袍的声音开始一点点的无力,这一切事情来的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反应,又只恨自己在看到龙骨扇之时被狂喜冲的来不及思索太多便出手握上。

    龙骨扇必定难得,可眼前这些,涟止却是当真从未料到。

    圣物之上定有封印,想要得到必须得付出代价,或是幻境或是强大的对手,可却不会是如同眼下这般,无法逃出的幻境,和根本无法匹敌的对手。那血袍……能够洞悉他心中所想,与下一步动作,可谓是应对无法。

    是时涟止身形一软,气势去了许多,而那血袍却是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血红色薄唇轻抿,却是吐了个冷笑:“心乃至于今犹念美娇娥,汝当真多情。”

    涟止一窒,抬头望去,竟是见那血袍眼下正眯着眼睛望着从他胸口逐步消散的光晕,那光晕渐渐的汇成一片画面。而画面之上,乃是正在画骨楼厢房之中守着昏迷不醒的灵儿的苏烟,她看似已然是很累了,身子半趴在床榻的边缘,似睡非睡。

    “汝……”涟止起了怒意,他容不得任何人打苏烟的主意。

    “汝又寻了个是好之美娇娥,”血袍笑道:“得而守不得,无用。”

    血袍笑的更狂妄了,甚至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复又道:“然此皆吾之。”

    涟止猛然一怔,似是有甚东西伴随着那血袍的话正在猛烈的撞击着他的心。

    是啊……寻得了,却守不得。

    那还在阳届等着他去找寻她的苏烟,他可还有命去守着她?那是他正娶的妻,是他孩儿的娘亲,是他在这万年寂寥之间除却嫡生之妹涟玥唯一一个想要好生生护着的女子。可,也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他却总是让她置身危险之中,从未……从未好生护她周全。

    白夭,沧溟……现下又多了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血袍人。是不是这世间谁都要拿苏烟与他作次文章才罢?方才那血袍将手指探向有苏烟的画面之上,只道这一切涟止都守不得,只道这一切,都是他血袍人的。

    正当下,涟止魂魄的消散还在继续,那血袍冷笑之后拂袖转身而离。是啊,他已然不用再担忧了,总归眼下涟止的模样,尽数消散亦是不远处的事了。

    可血袍却是没有料到,身形几近虚无的涟止,竟是又一次将血红色光剑握在手中,用其撑地,勉力的起了身,踉踉跄跄的跟在了他的身后,费尽所有气力向前一刺。

    血袍的双眼猛然睁大,唇瓣微张,涟止这一剑,正中他的后心。

    可那唇瓣的微张,却很快化作了上扬的嘲讽弧度,他开口道:“汝以汝能与吾抗衡?灵力?魂魄?汝尚何?”

    涟止冷笑:“是,灵力,魂魄,吾皆无。可吾之命魂,足以终汝。”

    血袍对他的散魂,他分毫血未出,可他手中那神泽所凝的光剑,总是可以将他刺出血来罢。既是这幻境再也无法出去,那么便用他的命魂,封了这血袍,一同为这龙骨扇的幻境祭奠罢。

    苏烟……这是最后一次护着你了罢。

    涟止双眼一眯,将双手绕到血袍身前,毫不犹豫的握上剑刃,一时间鲜血淋漓,将光剑上的血色都遮去了些许。血袍的面上一瞬息被愕然布满,而他的身子亦在这一瞬息分崩离析消散殆尽。

    与此一同消散的,还有涟止手中的光剑,此时涟止双手鲜血,双唇抿紧却遮不去那抹有些凄凉的苦笑,下一刻,消散的就是他了罢。

    也就是这一瞬,涟止的身子忽而被不知是何的力度抛上高空,有明亮光泽将他环绕,无以数计的力量顺着他胸前空洞涌进。涟止不知这是为何,却只觉他身子的机能在不住的修复着,胸前空洞亦是一寸寸的修复至完好。

    涟止的身子在这巨大的力量之中飞旋,心绪却又清晰无比……这力量,乃是天君的神泽,绝对错不了!

    思虑之间,涟止的身子飘然落地,而此时,这一片虚无之地已然变了模样,虽说依旧虚无,却已不再暗烟,而是一片让人倍感舒适的柔光之地。

    而此时,虚空之中有红光小字在一个一个的出现:

    “涟止,本君终是等及汝矣。九子逆乱后,汝亦陨落,本君尤为心痛,不信汝已死。汝父母于水滨得汝之龙骨扇,本君得知后便将其封印在九泉,只待你来寻找。其封印只有汝之血可解。天印之,九龙钤、龙骨扇、圣湖悉被封在中,汝若能求得其一而可以其去圣湖,两两相抵其封自解。”

    光影之字密密麻麻,出现一些便相对的消散一些去,涟止凝神看的仔细,这上面所言,竟是说天君一开始便不信涟止死了,所以将龙骨扇封印在九泉,只待他来找寻,而解封所用的,只能是涟止的鲜血,如此也就避免了此圣物落入歹人手中。

    而让涟止喜忧参半的,则是上述解天印之法。解天印之法出人意料的简单,就只用将龙骨扇或是九龙铃与圣湖的天印相抵相合,天印便可两两相抵。

    若是这般,涟止的原身便可解封,手中的龙骨扇亦是可以使用了,就宛若是又回到了当年盛状,可……若是如此,便亦是解了九龙铃之上的封印,而九龙铃……此时在沧溟的手中。

    思虑之间,虚空之上小字又是几经变换:

    “九子逆乱,涟玥尝试以己之力去净三界,而以败矣。涟玥后被寻得,浮沉盛则失,寻久而不得,涟玥亦随此陷迷。若能见此,浮沉盛遂付汝求之。”

    “天家皆已身归混沌,涟止,自尔为天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