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敏的另一首诗《题芹圃画石》:
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见此支离。醉余奋扫如椽笔,写出胸中磈礧时。
这首诗直接点出《石头记》是一部品质孤傲、棱角分明、言辞犀利的作品;是作者纵横笔墨,恣意浑洒,“见景生情,触目兴叹”的讽喻之作。它不仅透着淋漓洒脱之气,更是作者“胸中磈礧”的一次彻底宣泄,犹如高山之巅飞流直下的一股汹涌激流,气势磅礴。荡涤一切污泥浊水,横扫着人间妖风邪气。
敦敏的《懋斋诗钞》编撰于1763年,他的自序这样写道:
癸未夏,长日如年,偶检箧,衍数年得诗若干首,大约烟波渔艇之作。
这几句话说明,这本诗集里的诗全部都是1763年夏季之前写的,是“烟波渔艇之作”,也就是在隐居状态下创作的。如果把其中一些内容看作是针对《红楼梦》而写,那么“西园歌舞久荒凉,小部梨园作散场”和“醉余奋起如椽笔,写出胸中磈礧时”,无疑指的是前八十回的《红楼梦》,因为此时“曹雪芹”刚刚去世不久,后四十回尚未完成。
对于雍正之祸,宗室子弟并不回避,虽不愿作直接评论,但间接的批判清晰可见。敦诚在他的《四松堂集》诗文中就以讥讽的口吻写道“龙山不幸遭宣武,千古相传亦陋哉”。“龙山”指皇宫,“宣武”指李世民发动的玄武门之变,在宫廷上演了手足相残的悲剧。敦诚正是以此影射雍正以不正当手段夺取皇位,并对手足痛下毒手之事,认为这是皇家的奇耻大辱。他还在《咏明人四首》中把《红楼梦》作者以“明人”相称,以此暗示其皇嗣的身份,并对其坎坷的经历和出家的结局也有交代。
《咏明人四首》:
其一《雪庵和尚》:
故主飘零故国更,空门犹可度余生。哭残举世无知己,水浸骚经觅屈平。
这首诗直接说出朝代易主,故主飘零的事实,“空门犹可度余生”则披露了“故主”出家为僧,与古佛青灯为伴的结局。然而令人唏嘘还不是这些,而是用血泪凝聚成的作品难觅知音,致使他的冤屈和屈原一样被沉入了水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其二《补锅匠》:
往来夔庆意何如,市上冯翁独识余。莫讶补锅生计浅,朝廷遗老尚呼猪。
“补锅”指的就是“补天”,因“锅”的形状与天相似,以此代指。《石头记》即补天之石,所谓的“补锅生计”,指的就是《红楼梦》的创作。“补锅”虽然在远离朝廷的世俗之地,但不要小看这个营生,它比作为朝廷遗老遭到如猪如狗的侮辱要强很多。“朝廷遗老尚呼猪”一方面指雍正对手足进行身心摧残和人格侮辱,另一方面指“补锅匠”就是受到这个侮辱的朝廷遗老。可见,这件事对宗室子弟的影响有多大,简直就是刻骨铭心。
其三《衣葛翁》:
行乞金城哭未休,河西还是葛衣游。莫愁缕缕不堪著,六月君王尚敝裘。
对于最末一句,诗注说:“六月建文至史彬家,相持而哭,帝衣履敝甚。因留二日制衣而去。”也就是说,“六月君王”指的是被朱棣篡位后的建文帝。当时,遭遇不测的建文帝,衣衫褴褛的逃到史彬家,见面后二人抱头痛哭,在这里换了一身平民的衣服后离去。显然,诗人以建文帝的故事影射“衣葛翁”是一位君王,他同样遭遇了被篡的命运,同样是“缁衣顿改昔年妆”,不得不以另一种身份混迹于世。
“行乞金城哭未休,河西还是葛衣游”说的是,与其在皇城(金城)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倒不如做一个“葛衣翁”,在江湖上(西河)自由行走。其言外之意,世人千万不要以衣度人,“葛衣”背后隐藏着惊人的秘密,隐藏着帝王的真相。
其四《东湖樵夫》
欲托山樵可隐名,旧君新诏太无情。首阳薇蕨都污浊,只有东湖水尚清。
这首诗说明了“明人”的归隐,与沽名钓誉的“首阳”隐士完全不同,是为“清白”而隐,为大清的江山而隐,为历史的真相而隐。所谓“旧君新诏”,大概指先皇遗诏被篡的事实。“旧君”指先皇,“新诏”指雍正自立的假诏,由此便道出了“明人”归隐的目的。
这四首诗好像写了四个人,其实指的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清朝的皇嗣。他出家归隐的地方,在诗中也隐约可见,所谓的“西河”,指的就是北京的西郊香山一带。(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