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进来!”
忽必烈一声令下之后,不多时两个怯薛就押着文天祥走进了正殿,面对着与自己交战几年的老对手,忽必烈当即从御座上起身,径直来到了文天祥面前:
“事到如今,先生有何要求,还请对朕说出,朕一定满足!”
“生为宋臣,死为宋鬼,无所求也!”
面对忽必烈问话,文天祥却是傲然挺立,连腰都不弯一下,只求速死。忽必烈无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劝道:
“先生乃是南朝状元宰执,若是投靠大元,则朕必引为股肱之臣……”
“但说无妨!”
文天祥摇了摇头,从容不迫地说道:
“我乃大宋状元宰相,社稷倾覆,唯求一死!”
“那个文什么的,陛下亲自劝你,你还是那么执迷不悟啊?”
此言既出,看着文天祥从容不迫的样子,中书省右丞相桑哥大怒,刚想再说什么,忽必烈就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桑哥,休得无礼,文丞相乃是朕求之不得的能臣,如此忠义之士,岂是你能理解的?”
迫于忽必烈的压力,桑哥只得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紧接着,忽必烈就换了副脸孔,对文天祥和颜悦色地说道:
“文丞相,只要你选择归顺,朕马上任命你为宰执,妻女亦可释放归家,如今天下一家,丞相只要归顺大元,自可实现济世救民的抱负,也可家人团聚,岂不美哉?”
“休想,大宋已亡,但求一死!”
文天祥闭上眼睛,依旧没有答应忽必烈,沉默片刻,他故作随意,问了忽必烈一句:
“既然你们有天下一家之心,又为何要残害我朝寿安公主?”
文天祥话音刚落,偌大的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所有元朝大臣全都面面相觑,等待着忽必烈的开口。
“此事,朕实属不知,不过,若不是赵珍珠不知死活冥顽不化,她和赵嫣,又何以会落得如此下场?”
忽必烈近乎敷衍了事,将赵珍珠的惨死推到了她和赵嫣的身上,对此,文天祥自然是嗤之以鼻,除了求速死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话。
“陛下,此事该如何是好?”
忽必烈思量片刻,之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
“先生所言,朕就勉为其难了……”
至元二十年一月,几个狱卒来到了文天祥的牢房中,正式宣布了忽必烈决定处决他的诏书。
对此,文天祥早有准备,从容换上儒士的青衣之后,他就跟着押送的狱卒走出了牢房,登上囚车。
囚车走过大都的街道,向着刑场而去,一路上,到处都是围观的民众,对于这个大宋宰执的殉国,大都民众虽然了解不多,但是,出于好奇。他们还是全都聚集到了街道上,想要看一眼文天祥的最后风采。
寒风凛冽,还夹杂着一些来自遥远北国的沙砾,在寒风中,文天祥在囚车上傲然挺立,丝毫没有畏缩的意思。
“文丞相一表人才,实属当世英杰啊!”
“若是不死,只怕,就是天下之福啊……”
看着文天祥从容赴死,大都民众皆感慨不已,车到刑场,面对放在面前的纸币,文天祥抚须浅笑,欣然提笔,写下了一生当中最后的一首诗:
昔年单舸走维扬,万死逃生辅宋皇。
天地不容兴社稷,邦家无主失忠良。
神归嵩岳风雷变,气哇烟云草树荒。
南望九原何处是,尘沙黯澹路茫茫。
衣冠七载混毡裘,憔悴形容似楚囚。
龙驭两宫崖岭月,貔貅万灶海门秋。
天荒地老英雄丧,国破家亡事业休。
惟有一腔忠烈气,碧空常共暮云愁。
“文丞相,该上路了……”
“动手吧,不必犹豫!”
刽子手杨某,是个汉人,在向文天祥磕头行礼之后,他才喝了口酒,往刀上一吐,颤抖着举起了鬼头大刀。
刀锋落下,血溅三尺,热血撒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霎时,天空中乌云密布,一阵强风随之袭来,飞沙走石,人们皆认为,文天祥乃是文曲星化身,他的逝去,甚至连上天,都感到无比悲怮。
“驾!”
片刻过后,一个怯薛骑着马赶到法场,带来了忽必烈赦免文天祥的诏书,然而,文天祥已经就义,一切皆晚,次日,他的遗体。由妻子欧阳氏和两个女儿领回,欧阳氏在文天祥的衣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书: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文天祥就义的那一年,年四十七,而赵珍珠殉节的那一年,年四十,在他们死后,充满崇敬的赞美,正式开始。
就在文天祥牺牲后不久,汪元量的上书被忽必烈允准,得以南归,历经一年,终于通过交州辗转前往流球,并被赵若和任命为太常少卿。
而王清惠和王琼仙,则从沧州乘船出海,一路南下前往流球,在路上,遇上了带领海军舰队北上舟山群岛的易士英,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易士英特地派遣飞机,送她们去了流球州。
“娘,王昭仪她们回来了……”
从女儿信安公主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刘妍若又惊又喜,急忙要赵淑妍带她去与她们会面叙旧,了解一些关于北国的情况。
“妍若,文丞相殉国了,这事,恐怕你也听说了吧?”
听了王清惠的话,刘妍若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苦楚的神情:
“嗯,我也听说了,只是,我心有不甘,如今,杨邦宪也去世了,苏刘义和张达在大陆与元军作战,也牺牲了,陈吊眼、黄华也殉国了,事到如今,可用之才甚少,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重归大陆,回到梦中的临安府……”
刘妍若和王清惠都不知道,她们此生,注定看不到宋军反攻大陆的那一天了,因为,那一天虽然到来了,但是,却是七十年后的事情了。
“太皇太后,我们回到临安府了……”
七十年后,八十五岁高龄的杨思妍再度踏上故土,此时,距离赵若和驾崩,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年了,她的儿子、平宗皇帝赵嗣虔也已驾崩……现在在位的大宋皇帝,是她的孙子赵次忠。
当她回到自己昔日在清湖的家时,这里早已成为了一处道观,一切,已然是物是人非。
“娘,我不负重托,终于……替你们报仇雪恨了……”
杨思妍喃喃地说道,白发苍苍的她,扶着墙壁,慢慢地走进了八十年前,她曾经居住过的屋子,当年,她曾和弟弟杨思璧一起在此嬉戏打闹,如今,她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欢乐,留下的,就只有苦痛与哀伤罢了。
“皇祖母,你觉得,人有来生吗?”
忽然间,一个少女走到了杨思妍的身旁,打断了她的思绪,杨思妍回眸一看,这才发现,她不是别人,正是她平日里最宠爱的小孙女,华清公主赵悦芝。
“悦芝,我还记得,我和我娘离开家,启程南逃的那一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啊……”
杨思妍老泪纵横,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随风飘来,恰好,那不是别的乐曲,正是赵珍珠生前最喜欢的。
悠扬的琴声,将她的思绪,又带回了八十年前,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她仿佛再度变成了小女孩,紧紧地依偎在了母亲赵珍珠的身旁。
“娘,这是你最喜欢听的乐曲吧?”
“呵呵,思妍,你可真是聪慧,一听就听出来了……”
赵珍珠笑靥如花,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意:
“等会,我想跳一支舞,不知,你可否帮我去叫我娘和我妹妹过来?”
“可以呀!”
杨思妍欣然答应,不一会,她就拉着谢道清和萧媞的手,来到了赵珍珠的身边,在她们的身后,跟着赵嫣和萧晴,还有赵珍媞和她杨思妍一生从未谋面的瑞国公主赵珍仪。
“那,娘就开始吧!”
汪元量手抚琴弦,悠然的琴声,从琴弦上倾泻而下,与此同时,一旁的艺人们也演奏起了琵琶和编钟,伴随着优美的旋律,身着华丽舞衣的赵珍珠翩翩起舞,她那曼妙的舞姿,让人不禁想到了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赵珍媞默念着李白的诗,片刻过后,她用胳膊肘稍稍地捅了捅赵珍仪的手臂,说道:
“姐姐,二皇姐真是身轻如燕……不是吗?”
听了赵珍媞的话,赵珍仪只是轻笑一声,评价了句:
“可不是嘛,要不是,从小我娘不让我学习舞蹈,只怕,我也不会输给她这么多吧?”
赵珍媞用手划了划娥眉,调侃了句:
“正如你说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我束过脚,以至于连走路都不行呢?”
……
“梦醒天涯忆故里,来世再回旧时家……”
赵嫣死后,魂魄来到了七百年之后,她本以为,自己历经艰辛,终究只是梦一场,然而,当她再度苏醒,踏上杭州的街道之时,却发现,一切都已经变了。
“萧媞……萧晴,你们还在吗?”
赵嫣身着淡紫色的齐腰襦裙,怅然若失地走在街上,丝毫没有顾及周围的不同,直到,她来到了一家古朴的书店里,翻开历史书籍,这才发现,宋朝于伪元至正年间反攻大陆,收复大陆江山,并得以统治至今,中国,成为了世界历史的引导者,元明清三代消失了,孤山上的梅花,最终开满了天下。
“赵嫣,看什么呢?”
忽然间,一个人拍了拍赵嫣的肩膀,赵嫣回眸一看,霎时就愣住了。
“莫非,你是萧媞?”
“呵呵,你果然没忘了前世!”
萧媞会心一笑,而后,另一个少女也从赵嫣身后书柜旁钻了出来,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萧晴,你就别开玩笑了,要不,你再闹出什么事,回邸店后,我一定免不了我娘的一顿骂的!”
“你们都还活着……那,赵珍珠她们呢?”
萧媞抿了抿嘴唇,轻笑道:
“我觉得嘛,她们……应该都已经重生了吧?只不过,是不是大宋公主,我就说不准了……但愿,她们这一生,也能够获得幸福吧!反正,托你的福,我们兰陵萧氏通过联姻,得以获得东罗马的皇位……这或许,也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吧!”
萧晴擦去了脸上的脂粉,看了赵嫣一眼,说道:
“萧媞,我们去凤凰山看看吧,据说,赵嫣居住过的和宁殿,如今还在呢!”
“嗯,我愿意!”
出得书店,她们三人一起坐上了电车,前去凤凰山上的皇城,路上,路过孤山,透过窗户,她们看见,在路旁伫立着两尊并排雕像,雕像的底座下,写着赵嫣和赵珍珠的名字和谥号,还有几行字。
“赵嫣,想必,那就是你的绝命诗吧?”
“正如你说的……”
赵嫣抿了抿嘴唇,紧接着,她补充了句萧媞和萧晴都不知道的情况:
“上回,还有剧组来邀请我,去演恭懿仁圣皇后……不巧,那正是我的前世……”
“呵呵,这可真是巧了!”
萧媞笑了,看着赵嫣和萧晴,她只是脸色微红,淡淡地说了句:
“有意思,不过嘛,我还是希望,能够再和赵珍珠相遇,毕竟,她也是我的骨肉,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忘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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