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们……”赵嫣看着薄薄的账单,就像是看着一份从未见过的天书一般惊愕地张大了嘴,好一会,她这才将账单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齿地对着柜台内的伙计说道:
“好你们的,一盘洗手蟹竟然要一百贯楮币,一道海鲜头羹竟然也要二百贯楮币,这就算了,连碗米饭都要十贯楮币!……对不起,我不能付账!”
“哟……臭娘们,知道我们这儿是啥地方吗?你也不看看这店是谁的……”一看赵嫣拒绝付钱,伙计当即走出柜台,上前就揪住了赵嫣的衣襟。
“不知道!”赵嫣脖颈一横,索性推开了伙计那如同铁钳般的手:
“叫你们的掌柜过来……我倒要问问,你们这样讹诈人还有理了?当你们的名声比丰乐楼还响亮?”
“呵呵,穷婆娘,吃不起就别来……”伙计上前,挥拳冲着赵嫣就打了过去……身怀六甲的赵嫣一个激灵躲闪而过,伙计的这一拳扑了个空,径直打在了木头柱子上。
“哎哟……”
看着伙计捂住拳头嚎叫的模样,赵嫣不禁嘴角一翘,过后,冲着对方就是凌空一脚,伙计当即失去平衡,一头栽在了柜台上。
“娘的……打手何在?”
随着伙计的这一声嚎叫,早已守候在外的打手们推开顾客一哄而上,将赵嫣给围了起来。眼看自己无法脱身,赵嫣索性一把勒住伙计的脖颈,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我乃大宋皇后,快滚开……”
“哟……疯了是吧……”三个无赖模样的年轻男子挽起衣袖,一步步向着赵嫣逼近,这时候,被她挟持的伙计一看有机可乘,于是抡起胳膊肘,冲着她的腹部就是一击。
“哎哟,我的孩子……”
遭到重击的同时,赵嫣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放开了伙计,捂着腹部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天意,她遭到如此重击竟然没有当场流产;相反,腹中的胎儿只是稍微动了动,接着便安静下来……
“账本着火啦……”
“拿水来……”
“不不不……这水一泼,那就连墨迹都没了,就这烂纸片还有啥用?”
看着伙计和打手的激烈争吵,赵嫣趁机拉着金雪颖悄然退到柜台边上,然而,不等她回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一股呛人的烟雾就扑面而来,将她们呛得涕泪直流……
“天啊……着火了?”
原来,方才赵嫣后退之时,她无意间碰倒了一个烛台,燃烧的蜡烛掉进了装着账本的竹篮里……趁着那些伙计和打手们争吵的间隙,一股浓烟开始从赵嫣身旁的竹篮里蹿出,同时,滚烫的火舌迅速蔓延,一会功夫就吞没了整根木头柱子。
“着火啦……来人啊……”
听闻此声响,再加之烟雾的味道,霎时,食客和那些歌姬舞女们就像炸了锅似的,争先恐后地向着酒楼的大门冲去……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那些伙计和打手真的连哭的机会都没了,除了抢救关系到酒店经营的账本和楮币会子铜钱之外,他们顾得上的也只有各自逃命,或是抢救酒楼的其他财产……
“我们快走……”眼看情形越来越乱,赵嫣一扭头就打算开溜,片刻之后,两个打手当场上前,二话不说就揪住了赵嫣的发髻:
“贱人……烧了酒楼还想跑啊……跟爷爷去官府领死吧……”
……
“告状告状……”
“赵皇后,你这是……”
在临安府衙内,看着被人拖上公堂的赵嫣,临安知府赵与葱几乎一下子就愣住了……半晌,他这才冲着堂下的那两个男子挥了挥手:
“尔等且去,本官自会发落……”
望着告状者悻悻而去的样子,赵与葱不由得摇了摇头,对着正在梳理长发的赵嫣说了句:
“赵皇后,没想到你可真会惹事,这回,你又闯下大祸了……”
“闯祸?这可不是我做的……”赵嫣想笑,她不动声色地推开赵与葱,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帮竖子妄图讹诈赵嫣,赵嫣气愤不过,与他们发生冲突……岂料,他们竟然对赵嫣动手动脚……于是自取其辱,碰到蜡烛,烧了他们自家的酒楼……”
“圣人所言,臣当然相信,只怕,有人还想借此事嫁祸与你……”
“谁?何人敢嫁祸于我?”
面对赵嫣的不解,赵与葱并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和她兜起了圈子:
“你知道这风月楼是谁的吗?”
“本后不知,还望大人提醒……”
赵与葱笑笑,说出了风月楼背后的故事:
“这栋酒楼的主人,乃是临安府下瓦子的掌柜吴力,另外,他的一个名角何仲华也有所投资……这两人乃是余晦和杨石的座上宾,这回,你可是捅破天了……”
“又是他们?”听了这些幕后之事,赵嫣霎时就是一脸黑线,片刻之后,她这才低着头,对着默不作声的赵与葱道:
“赵嫣亦知,此次不可免灾……然,赵嫣只希望此事别连累我的孩子……”
“皇后请回,本官自有打算……”
事情果然不出赵与葱所料,在得知自己开办的酒楼被赵嫣烧了之后,吴力与何仲华两人当即赶到了杨石的府邸,向自己的靠山哭诉起了赵嫣的“罪行”,请求他能够站出来给自己“申冤”。
“大人啊,小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而赵与葱则视而不见,不愿为小民伸张正义,……求青天大老爷……替小民做主啊……”
一言不发地听了走狗的哭诉之后,杨石起身抿了口水,朗声说道:
“两位放心,本官早已对赵嫣的不法行径愤恨不已,此次,本官定要叫她倾家荡产,悔不当初!”
“杨大人,你这是……”
“嘿嘿,我会让她赵嫣乖乖赔你们一百万贯楮币,本官一分不要……”
“谢谢杨大人,谢谢杨大人……”
杨石此言,几乎字字说到了吴力他们的心坎上……要知道,当年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盖个太平酒楼也不过花了数十万贯会子的价钱……若是此次赵嫣被迫赔给他们一百万贯楮币,别说盖一栋风月楼,就是盖两栋太平楼都绰绰有余了。
“你可真是蠢到家了……把萧媞和谢皇后送给鞑子不说,还将你自己给赔了进去……”
“赵嫣错了……萧晴,你就再原谅赵嫣这一次吧……”
在和宁殿里,当赵嫣说起了她火烧酒楼的前因后果之后,殿中就再也没有安宁可言了……一时之间,除了萧晴的怒骂声外,剩下的唯有赵嫣的抽泣和道歉声。
“原谅你?”平日温和的萧晴这下也被激怒了,看着赵嫣那副可怜相,她只是冷笑一声,指着赵嫣的额头就是一通斥骂。
“启禀皇后,杨石有信给你……”
“信?”赵嫣不解,从萧婈手中接过信纸之后,她这才发觉,原来,这封信竟然是杨石写来向她索赔的信件,名义上,杨石怒斥了赵嫣“抢劫放火”的“罪行”,并声称自己要为平民吴力和何仲华讨回公道……
在信的结尾,杨石威胁,要她赵嫣赔偿吴力楮币一百万贯,否则就要向官家告发此事,而依据大宋律法,放火烧城乃是死罪,若是如此,则她赵嫣逃不过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的命运。
看着信件上恶狠狠的威胁和近乎天文数字的赔款,萧晴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你想让我们陪你在牢房里住一辈子?”
“没事……”赵嫣摸了摸自己的隆起的腹部,埋头思索片刻之后,终于拿定了主意:
“明天我就去向荣王借钱……要不任由这些贼人勒索,到时候我们该如何是好?”
“你傻啊……向荣王借钱,你就不怕把你自己连同孩子一块卖了?”萧晴愕然,看着赵嫣坚定的眼神,她只好叹息一声,说道:
“你且去……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次日清晨,赵嫣就起了个大早,花了半个时辰沐浴更衣,换上了全套的贵妃礼服……在杨蔳的陪同之下,她登上了马车,向着佑圣观桥东边的荣王府进发。
“请坐吧……”听门房报告是赵嫣登门拜访,赵与芮本来想要将她拒之门外……然而,夫人李氏却对他说,如果拒绝赵嫣求见的要求,则会得罪兄长,因而,不如让她进来,看看这个宫婢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谢王爷……”
赵嫣故作矜持地屈身行礼,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待落座之后,她就开门见山,径直赵与芮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王爷,赵嫣昨日因为遭到讹诈,推搡间不慎烧毁了城内颇具盛名的私营酒楼风月楼,以至于不得不赔偿巨款一百万贯楮币……还望王爷不计赵嫣之罪,能够再帮赵嫣一次……”
听了赵嫣的请求之后,赵与芮只是“嘿嘿”一笑,露出了两颗门牙:
“赵皇后……要本王救你,当然可以……只不过,本王这里只有八十万贯楮币,利息翻倍,分两年还清,你看如何啊?”
“这……赵嫣已经倾家荡产了……你还是可怜赵嫣一次吧……”
盯着赵嫣那副几乎要哭出来的可怜相,赵与芮却只是摇了摇头,对着她一字一句、坚决而又冷酷地说道:
“哼,若是如此……你就等着被追究罪责吧……到时候,你这个宫婢可能连小命都没了……”
面对赵与芮那有些咄咄逼人的话语,赵嫣显然是有些方寸大乱,情急之下,她竟然推出了自己的“靠山”:
“那……赵嫣只能去求郑清之郑大人帮忙摆平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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