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对于用钱激励士气,李毓之一向有些瞧不起,然而,在人人厌战的情况之下,他也不得不学习虞允文故技重施,这才将士气给提振了起来。
“娘的……现在运河河道都结冰了……我们可真是寸步难行啊……”
“李大人,每年冬季都是如此……这个还算好的,我们不必亲自下河凿冰开道,若是往年这个时候,只怕小小的冻伤就可以让我等全军覆没了……”
与相对容易提振士气相反,出发之后,一路上的冰雪和浮冰却成为了他们行船最大的阻碍……如此下来,整整一天时间,别说出两浙东路,他们连安吉州(今浙江省湖州市)的边都没碰到……万般无奈,李毓之只好选择推迟作战计划:
“快,发电报给淮东制置司,暂且别让庐州运粮,否则定将便宜了察罕……”
“得令!”
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天空,李毓之只是轻轻地抿了口茶,然后拿起佩剑慢悠悠地走到了船舷旁,看着天上的弯月自言自语道:
“雪颖……因为此战,我们推迟了结婚时间,你不会怪我吧……”
临安府,福宁殿。
“陛下……陛下饶命……”
在福宁殿的正堂,柳紫萍正蓬头散发地趴在赵昀的脚下,痛哭流涕地向他忏悔着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在赵昀身后,两个年轻的宫女则侍立一旁,看得是眉飞色舞,笑而不语……
“大胆!柳紫萍……你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赵昀皱着眉头,狠狠地拍了下太师椅的扶手,伸手指着柳紫萍就是一顿质问:
“你摸着良心问问,在你主管宫正司以来,收了多少昧心钱?你又欺凌了多少无辜的宫女?你再想想,朕让你虐待赵皇后了吗?朕可曾告诉你,你有权将赵皇后和萧晴打入大牢?”
“陛下……臣妾知罪……”面对赵昀的质问,柳紫萍当即哑口无言,除了不住地磕头求饶外,她连一个应对的办法都想不出来……看着她的这副模样,赵昀冷笑一声,宣布了他的决定:
“来人!将犯妇柳氏拖下去,杖脊刺配勃泥军营……”
“陛下饶命啊……”听闻此言,柳紫萍当场绝望地嚎啕大哭,然而,那些禁军士卒才懒得理睬她,上前兴高采烈地拖着她就往殿外走去。听着逐渐远去的声响,赵昀却只是嘴角一翘,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赵嫣……你可以出来了……”
片刻过后,一个身着粗布白裙,头上梳着朝天髻的女子从屏风后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径直来到赵昀面前,对着他行了个礼。
“御妻对于朕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
面对赵昀的询问,赵嫣只是笑了一下,朱唇轻启道:
“陛下,妾身无话可说……”
“再过两日就是大年初一了,卿不必再想此事,还是先去歇息吧……”
“我正有此意……”
虽然,此时余晦早已经侵吞了她赵嫣的产业,而谢堂等人也在蠢蠢欲动……然而,作为产业主人的她似乎却一脸平静地享受着年前的清闲时光,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对于自己的产业,赵嫣清楚,自己的那些工场大多使用的是流水线和标准化的生产方式,作为“出土文物”的余晦等人对其中的秘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因而,在巨大的亏损和减产面前,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这些“无用”的产业“物归原主”。
“赵嫣……此次官家召你前去赴宴,你为何推辞不去?”
“我去干啥?你知道吗,方才有人提出,要在垂拱殿见我一面……”
“谁?”萧晴不解……赵嫣笑了笑,说出了神秘人的真实身份:
“武林侯郎简……据说他和洪咨夔还算有交情呢……”
“真是的,我还以为是谁呢……”萧晴露出了一副鄙夷不屑的神色,伸出手就刮了刮赵嫣的鼻梁:
“他有个孙女婿,叫做洪起畏,对吧?这可是历史上最爱说大话的逃兵呢……”
“正如你所言……不过我相信,人性本善,从今开始,或许他也能成为兼济天下之才呢……”
傍晚,赵嫣如约来到垂拱殿,却发现郎简早已经在此处品茶等候多时了……显然,没有皇室令牌,他能够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城,一定是得到了赵昀的允许或是授意。
“赵皇后,臣有一事相求,还望成全……”
“郎将军,请说吧!”
“臣听闻李与义(即李毓之)开办水师学堂,故让臣之孙女婿洪起畏前去报考……然其实在不争气,没能让李大人录用……”
郎简此言一出,赵嫣当即就露出了一脸诧异的神色:
“郎将军,这个……这个事情你应该去找李毓之吧,我一介女流,又何以影响他呢?”
赵嫣话音刚落,郎简就咳嗽了两声,抚须浅笑道:
“赵皇后此言差矣……臣曾闻,所谓步枪山炮,铁甲军船皆出自皇后之手……若有你的帮助,李大人定会网开一面的……”
“这个郎简,还真是个克格勃(注:克格勃是苏联间谍机构,20世纪50—60年代时,中国人借用其的名字来称呼那些爱打听别人私事的人)……”
虽然赵嫣对于郎简把她和李毓之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觉得有些不满,然而,表面上她还是装出了一副乐意帮忙的样子:
“嗯……我看看吧,待李大人回来之后,我自会去劝他……”说着,赵嫣却是话锋一转,耸耸肩,摊开手故作无奈地说了句:
“不过嘛,要是李毓之不听劝,我这个女史对他也是没辙……毕竟,海军官校的并不归我,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亦是言犹在耳。”
“圣人所言极是……”
待郎简离开之后,赵嫣这才收起微笑,换上了一副忧郁的面容……看着束手而立的萧晴,她只是上前抓着她的手,轻声问道:
“萧晴,你恨我吗……”
“哎呀,你都问过多少遍了……恨你有用吗?能把谢道清和赵珍珠弄回来吗?”
赵嫣会心一笑,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元旦刚过,街市依旧太平,我们不如回里仁坊玩玩,顺便吃点御街上的小吃?”
“你自己去吧,但我希望你能小心一点……”
这天,金雪颖本来打算煮些面条来吃,自打来到临安府以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几年。在这些日子里,本来已经八十高龄的何正文身体状况可谓是每况愈下,眼看就要到了病危的阶段了……为此,她曾经几次让李毓之转告赵嫣请宫中御医前来诊治,只不过,由于这些月里赵嫣都自身难保,因而,何老的病情就这样被耽误了。
“开门,我是赵嫣……”
“你怎么才来……”
“怎么了?”赵嫣不解,相反,不等金雪颖说出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就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袖,将其硬是拉上了自己的马车。
“快,去金波桥外的风月楼……”
风月楼,是临安府数一数二的私营酒楼之一,在临安,为了吸引顾客,私营酒楼往往都会请名厨掌勺,并将酒店装饰得雕梁画栋,宛如仙境一般……至于歌姬舞女,自然也是这些酒店的“必备”。
“赵嫣……我……”
“没事啦,陪我吃个饭又会怎样呢?”
在赵嫣的拉拽之下,金雪颖不得已,只能和她一块走进酒楼。在一个伙计的引导下,她们径直来到了一处靠着西湖方向的包厢;紧接着,侍者们陆陆续续,将丰盛的饭前菜点给端上了桌案。
“嗯……来个洗手蟹、鲟鱼鲊、海鲜头羹、鹅粉签、再来两碗乌梅汤和米饭!”
“好嘞——”
看着房门被侍者关上,金雪颖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赵嫣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实话吧,我只想问问你,最近你究竟去哪了?”
“我被人诬陷了……在冷宫里劳作了几个月,连命都差点没了……和你们自然就没有办法联系上了。”
“是吗?”金雪颖不信,她冷笑一声,用手指甲敲击着桌案,一边说:
“如今,何老得了重病,你却在这里吃喝玩乐……你整惨了谢道清也就算了,难道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什么——”赵嫣手中的茶杯怦然落地,霎时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
“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都怪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好啦,我们走……”说着,赵嫣就推开房门,和金雪颖准备离开返回里仁坊,岂料,一个侍者却忽然上前,微笑着问了句:
“两位,菜肴都已经下锅了,尔等要去哪?”
“妾身老父急病,需要赶紧回去……”
听了赵嫣的解释之后,侍者先是一愣,然后就上前抓住了她的衣角:
“小娘子,还是先付账再离开吧……”
“你们……你们可别欺人太甚……”金雪颖刚刚想要大喊大叫,赵嫣却伸出手,一把将她的嘴给牢牢捂住了……接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恭谨道:
“这是我的过失,敢问,究竟是在那儿付账?”
“楼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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