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宁殿外的小竹林里边,身着黑衣的董宋臣正在目不转睛地用他那如同鹰一般凶狠的眼神盯着门窗紧闭的和宁殿。而在他的身旁则站着两个禁军士卒,他们手里都拿着白旗,只要董宋臣一声令下,这两个士兵就将挥舞白旗,指示所有在附近的士兵冲进和宁殿,将赵嫣、萧晴连带那些宫女一块儿拿下查办。
“董公公……行动否?”
“可!”面对士兵的低声询问,董宋臣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而得到行动指令的殿前司士卒们则在白旗的引导下悄悄将和宁殿给围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卒甚至来了个翻墙而入,直接搭人梯翻过和宁殿后苑的围墙,然后进入了后花园,
“差不多了……今晚就先到这儿吧……”
“是……”
赵嫣发完最后一封电报之后,早已略有困意的她就有条不紊地收好了电报机准备回卧房休息。这个时候,只听“啪……”地一声。正堂的大门被推开了,很快,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卒就冲入屋内,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围了起来。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早已成“惊弓之鸟”的萧晴慌忙抓住了桌角,战战兢兢地望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士卒。在火把的映衬下,她眼光里的恐惧也越来越明显……而赵嫣却一脸平静地起身拍了拍衣裙,用不屑一顾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些不速之客。
“哈哈……萧晴,我们又见面了!”
伴随着这熟悉的声音,士卒们缓缓地让开了一条道,直到这时,她们才发觉,原来指示这些士卒冲进和宁殿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嫣的“老冤家”、大宦官董宋臣。
“哟……董公公深夜到访,可有大事?”出于礼节,赵嫣还是按耐住内心的鄙夷和不屑,向着董宋臣行了个礼。
“真不愧有贵妃的气质啊……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董宋臣先是故作无事地回了赵嫣一句,接着口气一变,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铮亮的转轮手枪:
“赵贵妃,这可是从你的绣春堂里搜出来的……说,皇上待你不薄,你又为何要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嫣冷笑了一声,用眼角余光撇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枪,几月之前刘蕴的一席话忽然涌上了心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什么手枪子弹被鞑子所盗,不过是董宋臣这帮人陷害她的伎俩罢了。
“嘿,我可没把枪带到这里……若是朝廷问起的话,你还是好好思索思索吧!”
面对赵嫣的死不承认,董宋臣也只是嘿嘿一笑,接着,他就叫来了一个士兵,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待那个士卒领命出去之后,董宋臣这才不紧不慢,得意忘形地看着眼前“桀骜不驯”的赵嫣,那表情,分明是在得意中夹杂着一丝凶狠之色,宛如来自阴间的厉鬼一般阴森可怖……正当偌大的和宁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时,董宋臣忽然指着赵嫣身后的萧晴和其他宫女,装出了一副可惜的神色:
“只可惜了……萧晴也不得不死了……赵贵妃,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能拿出全部产业积蓄,爷还可以饶了她们的性命……”
“留她们一条命?”赵嫣苦笑,故作不解地反问了对方一句:
“那……董公公,在我死后,你打算让萧晴她们去做什么呢?是去蹲大牢做官妓?还是罚她们去纺织刺绣?”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能顾及这些宫婢,实属难得啊……”董宋臣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摆了摆手,神秘兮兮地示意道:
“再等等看,爷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在不安地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出去的士卒再度推门进入,和出去时两手空空不同,这次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用麻布包着的物件。
“报——绣春堂内发现人偶,想必是巫蛊之用!”
霎时,这句话就像往平静的水中投入了一块石子一般,惊起了一阵波澜……一时之间,赵嫣她们全都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倒霉的人偶是董宋臣从哪里弄来的。
“怎样……赵贵妃,你是想起了百年前元祐皇后之事吗?”从士卒手中接过用木质的人偶之后,董宋臣看也不看,就将其一把扔在了赵嫣的脚下。
“赵嫣知晓,若是如此,则罪止赵嫣一人,切勿连累他人……”
对于董宋臣言语中的另一层意思,赵嫣当然是一清二楚……那就是要“仿照”哲宗皇帝时期刘婕妤(即后来的元符皇后)上位时诬陷孟皇后“巫蛊”一样来对付她,接着就可以借“查问”之名弄死知情的萧晴她们……这样一来,不仅她自己和萧媞的产业董宋臣可以来个“照单全收”,而且还不必担心有“漏网之鱼”会向官家和朝廷告发……
“董公公,这可不是赵贵妃做的……”忽然,萧晴向前跨了一小步,和赵嫣并肩而立,一会之后,她不慌不忙地弯腰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人偶,一字一句地对盛气凌人的董宋臣道:
“巫蛊之事乃萧晴所为,自萧司言被掳走之后,萧晴就一直在为她们祈福,故才刻了这些人偶……”
“汝又想替赵贵妃顶罪啦?”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赵嫣,有了上次的萧晴顶罪的经验,董宋臣不由得冲着她哈哈大笑。岂料就在这时,身材娇小玲珑的徐姈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对着不可一世的董宋臣吐了吐舌头,然后“补充”了一句:
“狗阉竖,巫蛊之事是我俩做的,与贵妃无关……”
“徐姈她不懂事……你还是别听她的……”徐姈的话一下子就让赵嫣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无论是哪个朝代,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了,谁要是与这东西沾染上关系,轻则身败名裂倾家荡产,重则人头落地,诛灭九族……而赵嫣可不想让徐姈小小年纪就因为这件事而丢掉性命……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正在她准备主动担下这个大罪之时,情况却起了变化:
“撤——”
事实上,对于眼前这个小宫女的话,董宋臣当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徐姈当场拖出去杖毙……然而如今他也清楚,彻底扳倒赵嫣的机会还未到来,自己只不过是利用官家的口谕来敲打敲打她罢了。还是再过几月,待“炮制”出“证据”之后再发起致命一击、然后再弄死赵嫣和她手下这些桀骜不驯的宫女为妙。
“来人……给我盯紧了萧晴,一定要在她的身上找到机会!另外,汝去卢允升那里一趟,去把他给恭恭敬敬地请过来!”
“是……”
在睿思殿内,董宋臣略微思索,一个新的计划终于在他的脑子中成型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狞笑:
“釜底抽薪,此乃妙计也!”
五月初五的端午节很快就到来了,这一天,除了家家户户都忙着包粽子、品香粽、沐兰汤、吊屈原之外,不少临安市民还是不顾拥挤和嘈杂,兴致勃勃地前往钱塘江的堤岸之上准备观看一年一度的龙舟比赛。此次龙舟赛,据临安府衙贴出的告示称,将会有一种健步如飞的新式龙舟与普通龙舟同台竞技,一决高下……因此,这一次钱塘江两岸更是人山人海,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们都想亲眼看看,这所谓的“新式龙舟”究竟是何方神圣。
“来了来了……”
伴随着一阵奇异而又震耳欲聋的声响,一艘冒着黑烟,顶着根“柱子”,船头装饰着龙头的“龙舟”慢慢地从远处驶来……与一旁早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划桨开拔的龙舟不同,这条龙舟上的几个水军士卒却懒散地靠在舱壁旁惬意地看着岸上的人群,一边还指指点点,似乎这场比赛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开始——”
待所有龙舟的船头齐平之后,负责发令的士卒挥舞了几下宋军暗红色的军旗,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万桨齐划,每条普通龙舟上的水手都争先恐后地拼命划桨,龙舟也随之向着终点飞速而去。
“起航——”
“呜——”
随着汽笛的拉响,新式“龙舟”缓缓开动,起初它被普通龙舟给远远的甩在了身后,但是随着它的开动,距离差距已经开始缩小……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没人划桨的龙舟冒着黑烟、带着汽笛声开始劈波斩浪,对其他龙舟穷追不舍。
“看……那是我们的船……”
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两个手持团扇、穿着短褙的少女正在目不转睛地透过人群,盯着正在追赶着对手的新式龙舟。而在她们的身旁,还有三个不安分的小女孩正踮起脚尖,想要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看江面,只不过由于她们身材不够高,自然也就无法看到龙舟赛的盛况。
“徐姈,你们也想看看吗?”这个时候,其中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看到了她们的举动,于是急忙俯身下来伸出了双手。
“多谢了,萧晴姐姐……”徐姈一看萧晴愿意抱她,就天真地跑到了她的怀里,萧晴轻轻用力就将徐姈给抱了起来:
“看……那就是新式龙舟,还是临安府造船厂制作的呢……”说到这儿,萧晴忽然转头对着身旁的另一个少女轻声细语道:
“赵嫣……你也抱抱杨蓁她们吧,让她们也看看?”
“好呀……杨蓁、杨蔳,你俩快过来吧……”
原来,她们几个正是趁着过节溜出皇城前去观看龙舟赛的赵嫣和萧晴一行人。这次为了骗过守卫丽景门的禁军,赵嫣假装自己准备出宫前去指导修建临安到绍兴的铁路……然而在离开丽景门之后不久,她们就悄然赶着驴车去了钱塘江畔,把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神奇呀……我想去坐坐这船,萧晴姐姐,带我去嘛……”
耐不住徐姈的再三请求,萧晴不得不答应了她。还好她们的驴车就停在堤岸旁的柳树下,在和赵嫣说了一声之后,萧晴就迫不及待地拉上她们一起赶着驴车,朝着龙舟远去的方向而去。
“高诵招魂招屈平,只应沉恨隔浮萍。著骚直以尸为谏,亡楚如何醉不醒。像虎空悬殊青艾束,辟兵难望彩丝灵。灵凭君一激沅湘水,净洗中原血铠腥。”
在冒着黑烟的新式龙舟的驾驶舱内,一个宋军将领模样的人正哼着赵汝回的《西湖重午作》,一面悠闲地驾驶着龙舟一艘接着一艘超过对手。而他的对手们则早已经是满头大汗,每条龙舟上的擂鼓手都不约而同地用尽全力把鼓敲得山响,意图鼓舞士气,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很快,新式龙舟就劈波斩浪着赶到了最前面,开始“担当”起了“领跑”者。
“李大人……这船可真不赖啊!”
“是啊刘兄……有这玩意,保管叫忽必烈那帮狗鞑子欲死欲仙……”
开船的这个宋军将领,正是李毓之,而他身旁的那个人,则正是他和赵嫣的“忠实走狗”刘蕴。这回,他们都是自告奋勇前来开船,意图向那些反对宋军装备更换的人们展示炫耀一下最近临安府造船厂所取得的“成果”。而这次龙舟赛的所取得的遥遥领先的结果,则正是他们想要的。
“好——”
李毓之的新式龙舟率先冲过了终点,围观的人群也随之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而船上那些无所事事的宋兵倒也无赖,全都如出一辙地装出了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如同凯旋归来一般一脸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人群的欢呼。
“义夫啊……这位是朝廷的提点皇城司,武功郎李毓之李大人……”
在郑清之的引荐之下,即将前往川蜀赴任的余玠在皇上的“观景台”上与方才拔得头筹的李毓之相识了,作为除了孟珙大帅之外大宋目前最令人瞩目两个武将,他们一见面,霎时一股相见恨晚的感觉就不约而同地涌上了心头。
“敢问李大人,你的字?”
“哦,下官字与义……”面对余玠的询问,李毓之只得随口给自己取了个字。不过余玠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此字甚好,久闻大人之名……只是有一事想要请教。”
“余大人客气了……”
“与义兄,不知汝是如何扫平勃泥,为朝廷挣得如此之多的财赋?”
李毓之略微思索了一会,总算理出了一些头绪,很快就将自己过去在军校里学到的游击战法和反制敌人游击的方法当众背给了余玠听……和他预想的几乎一致,没有听过这些战法的余玠和其他朝臣不禁连连点头,甚至还不时发出叫好之声。
“毓之啊,听闻朝廷水军学堂开办在即……不知汝可否招收生员?”待李毓之如行云流水般的阐述结束之后,意犹未尽的史嵩之当即提出了一个听起来不错的要求:
“我朝水军一向强于鞑子,若汝能再有新的创举,则不难击溃鞑兵,令江水大海永为大宋东南之屏障也!”
“水军?下官一向只带步军,不知水军究竟为何物……”嘴上李毓之虽然如此推脱,但在内心对此却是心知肚明……若不是赵嫣的鼎力推举,他又何以再度被委以重任?可这回赵嫣似乎再度高估了他,不由分说就将他送上了水军学堂“校长”的位置。
“李大人不必谦逊,倘若尔从未深得水军之法,又何以攻取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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