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肃安和吴坤都算是天津的知名人物,前几天的发表引起了天津地主们的恐慌,一些有头有脸的地主于是联合起来,便与这二人联系,想要从巡抚衙门这里施压,封查这个,于是他们联合起来鼓动了一群读书人,相约巡抚衙门闹事。
确定目标就好办了,秦天拧着眉想了片刻,脸上便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孔安民皱了皱眉,道:“秦大人,事态紧急,你可有主张?快说说吧。”
秦天微微一笑,道:“事情既然跟在下有关,自然由在下解决,巡抚大人,你就在这里安心坐着吧。”
孔安民点点头,道:“秦大人,士子乃国之重器,你可要善待他们,若有死伤,本巡抚可要拿你是问。”
这话先把他自己摘出去了,没有办法,虽然孔安民内心十分欣赏秦天,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才,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弄得实在是太大了,秦天后台靠山硬,就算处理不好也不会怎么样,但是自己确实不一样,若是把自己牵扯进去,弄不好,自己的前程可就全都毁了。
天津巡抚衙门门前。
年约三十许的张肃安盯着紧闭的巡抚衙门大门,脸上露出几分冷笑。张肃安原先是许冠杰是的门生,说是门生,其实许冠杰并未教过他什么学问,只不过许冠杰是原来的吏部尚书,虽然致仕了,但是人脉仍在,才三十岁的举人张肃安自然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总要是有个官身才对得起多年寒窗苦读,而现任的尚书和侍郎显然瞧不上他这个默默无名的小举子,张肃安这才拜入彭缙门下。
四十多岁的吴坤则是张素安的同学和知交好友,两人意气相投,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吃饭。
二人都是有功名的举人,平日里傲气十足,大明的科考制度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二人有幸顺利走过了两座独木桥,自然有着他们傲气的资本。
当那些大地主派人找到他们,让他们像巡抚衙门施压,封查的时候,二人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换了太祖或成祖时期,或许二人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这个要命的请求,不过现如今,魏忠贤已经死了,阉党势力大不如前,文官集团已掌握了话语权,善待士大夫也成了如今大明的主旋律,只要纠集起一大群有功名的读书人,无论厂卫还是官府都不敢拿他们怎样的。
于是二人碰头一商量,一百多个读书人就这样被架上了二人的战车。
事实果然如同他们预计的那样,官府和锦衣卫不敢拿他们怎样,反而节节败退进了衙门,大门紧闭,高高挂起了免战牌。
广场上的士子们仍在骂骂咧咧不休,吴坤皱眉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拖久了大家的心气儿也泄了,此事怕是无果而终呀。”
张肃安看着巡抚衙门的大门,冷冷一笑,道:“咱们肯定不能让那些狗官们逃避下去,不如一拥而上,把这衙门砸开再说,大明律法虽严,然则法不责众,只要不出人命,官府也不能拿咱们怎样的。”
吴坤点头:“甚好,就这么办吧。”
张肃安深吸一口气,忽然站起身振臂大呼道:“同年同窗们,颠倒黑白,我们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能让他们这样继续欺骗无知的百姓们吗?”
几句话一煽,广场上的士子们顿时又被点燃了热情,纷纷大喊道:“不能!”
“我等饱学圣贤之书,凭一腔浩然正气立于天地间,岂能任卫狗颠倒黑白?今日我等愤而击之,只为伸张国朝正气,只为世上不平,诸位年兄,谁愿意和我一同前去?”
众士子激昂大喝:“同去,同去!”
这便是功名的妙处,这便是无数大明寒窗学子拼尽毕生之力,也要搏个功名的本质原因。但只有了功名,无论秀才还是举人,功名就是他们的护身符,就是加入文官集团的入门证,无论遇到任何事情,上面都有整个文官集团为你撑腰。
若无这件护身法宝,百十个普通平民就算借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冲击官府的大逆之举,可秀才和举人们却不一样了,他们不但敢,而且还能把自己置身于正义凛然的高度,蛮横地占据道德制高点,以正义的代表为名,毫无顾忌地做出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
这也是如今大明文人的本质,以正义之名,行无法无天之事。
轰然一声呼喝,一众士子如同疯子似的,几步跨上巡抚衙门的青石台阶,举手抬脚,正待给衙门那扇朱漆大门留下点印记的时候,大门却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一群锦衣卫簇拥着秦天走了出来,门口的士子们一愣,身上的动作顿时为之一滞。
跟刚才进去时不一样的是,这群锦衣卫神情冷峻,面若冰霜,秦天向前跨出一步,暴喝道:“锦衣校尉何在?”
天津卫的普通校尉和力士们早已到场,听到秦天大喝,广场上顿时传来地动山摇般的齐声回应。
“在!”秦天面露杀机,缓缓道:“给本官把这些目无王法的士子围起来!”
“是!”
上百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们蹭地一下拔出刀,杀气腾腾的围了上来。
情况突转急变。
不少士子顿时慌张了,毕竟冲击官府这事委实有点严重,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士子们自然感到了害怕,虽说自己代表着正义,可锦衣卫臭名昭著百余年,他们哪管你正义不正义,一刀劈了拉倒,跟他们讲道理有用吗?
不少士子此刻才感到有些后悔,本来不关自己屁事的,为何听信蛊惑,非要趟这浑水?真当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是木雕泥捏的不成?
张肃安见势不妙,上前一步凛然道:“住手!我等乃圣人门生,身负圣天子钦赐功名,谁敢拿我们?”
吴坤最初也有些惶恐,见张肃安站出,顿时也鼓足了勇气:“正是,你们杀得了一个两个读书人,杀得尽天下所有的读书人吗?”
秦天目光如刀,盯着二人冷冷道:“我自然不敢滥杀读书人,我只杀有罪的读书人,你们二人谁是领头?”
二人一齐往前一步,齐声道:“我们都是领头者。”
“拿下!”秦天暴喝。
胡大明带着两个锦衣卫亲自上前,刀鞘朝他们膝弯上一拍,二人便情不自禁地跪下,接着牛筋绳一捆,几个呼吸间便被捆成了两只大肉粽。
众士子傻傻地看着这一幕,有心想反抗,却被四面的锦衣校尉们吓住,浓郁的杀机令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肃安和吴坤被拎进了衙门,紧接着,衙门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众人如梦初醒,顿觉分外没面子,人人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一人咬牙怒道:“这个秦天好大的胆子,竟真敢拿我清白士子,诸位,这种奇耻大辱我们绝对不能忍受!”
“没错!叫他们放人!”
众人也不顾围在四周的锦衣卫威慑,纷纷抡起拳头使劲砸着大门。
大门纹丝不动,士子们却砸得手脚生疼,见奈何不了大门,大家又破口大骂起来。
大门内,秦明看着被捆起来的张肃安和吴坤,不由苦着脸道:“大人,这……真抓了他们恐怕会出大事呀。”
“真笨,就说是巡抚大人命我们抓的不就行了?”秦天翻了个白眼。
“啊?”秦明冷汗直冒,自己的这个东家还真是厉害,要真这么说,一会的功夫就连续得罪了两拨人。
“开个玩笑,不要当真!”秦天笑着说道。
“大人,这两个人怎么办?”一旁的胡大明问道。
秦天笑吟吟地打量着嘴被堵上的二人,张肃安一脸愤恨仇视,吴坤凛然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畏惧。
秦天菜市场挑白菜似的打量许久,忽然笑了:“吴坤杖二十,张肃安嘛,呵呵,不要动他一根寒毛,二人分开,勿使碰面。”
张肃安大小长短正合适,这家伙简直天生长着一张背黑锅的脸,不坑他会遭天谴的。
胡大明一咬牙,反正事已至此,什么都别问,照做吧。
“是!”
三炷香的时间之后,衙门大门猛地打开,遍体鳞伤的吴坤首先被扔了出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同时被抓进去的张肃安却毫发无伤,满头雾水的走了出来。
众士子大惊失色,神情顿时变得不大对劲了,二人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不由得别人不疑惑。
这时胡大明面若冰霜的从衙门内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缓缓环视一周,接着将一包东西朝张肃安一扔,包袱落到地上,砰地一声脆响,众士子低头一看,却是一包银子。
众人顿时大哗,看着张肃安的目光愈发怀疑了。
胡大明适时开口大声道:“查举子吴坤煽动仕林,冲击官府,目无律法,着即杖二十,提请天津卫学政大人削其功名,终身不得入仕!举子张肃安悬崖勒马,检举有功,赏银一百两。”
众士子倒吸一口凉气,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胡大明冷声道:“天津巡抚孔大人和锦衣卫镇抚使秦大人宽待众士子,既往不咎,令尔等即刻退散,不得生事,你们的籍贯,姓名,功名,张素安已一一检举,名单存入了锦衣卫,若有再犯,人证物证俱在,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
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了上去。
四周仍旧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张肃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张肃安看着众人怨毒的目光,和地上那包散开的银子,顿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世人对锦衣卫一直存在误解,他们认为锦衣卫专门陷害忠良,其实这种观点大错特错,木棺实在太狭隘了,其实锦衣卫的业务范围很广,他们不单单只陷害忠良,也陷害奸臣,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不要惹我生气,我生气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巡抚衙门前,百余名士子冷冷地盯着张肃安,仿佛要活剥了他一样。张肃安的眼神木然而空洞,呆呆地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脑子如同寺庙里被撞过的铜钟一般嗡嗡作响,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
迎着周围士子敌视的目光,张肃安惨然一笑,喃喃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苍白无力的解释连他自己听得都心虚,此时此刻,他已辩无可辩。
“打死这个败类!”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道怒吼,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命令,一群饱读圣贤书的秀才、举人此刻如同一群发了狂的野兽似的,拳脚如雨点般砸在张肃安身上。
张肃安的身躯在疯狂士子们的拳脚下,渐渐倒地、缩成一团……
胡大明向秦天禀报,说张肃安被打至重伤,估计一辈子也下不了床,而吴坤也被下了狠手的校尉打断了腿骨,治好也只能是个瘸子了,简单的来说,这两个人这辈子算是和guāng无缘了。
秦天轻轻叹了口气。
目空一切的读书人在一个锦衣卫千户面前输的一败涂地。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秦天若输了,等待他的将是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稍微一件小事都会引起未知的后果。
幸好这件事情秦天相当漂亮的处理好了。
事情结束之后,可以生出一些同情的感情,但事发的时候该怎样还得怎样,能留二人一条性命,已是秦天的底线了。
广场空荡荡的,巡防营调来的兵丁和锦衣卫在士子们散去之后也撤退了,巡抚衙门重新开张,来往官吏衙役络绎不绝,一切恢复如常,士子们闹事如同往大海里扔了一颗小石子,浪花都没翻起便风平浪静了。
只是天津的百姓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有趣的话题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