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山早已在楼下等着祁岱了,奇怪的是他并未去房内寻他,而是不慌不忙地坐在楼下等。
醉仙居这时候还没开张,楼内显的比较冷清。
“张叔,等久了吧,怎么也不叫我?”祁岱开口问道。
“没有,我也刚起来一会。先喝点茶,醒醒神,待会带你去一处好地方。”张原山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示意祁岱自己倒茶喝。
“什么地方?”祁岱有些好奇。
张原山顺势拿起一个空茶杯稍微晃了一晃。
“四海坊?”祁岱又问道。
“四海坊算什么,那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张原山故作高深的说道。
祁岱有些疑惑,看着张原山平静的神色,不由心中多了一丝警惕。
出了醉仙居,张原山在前,祁岱在后。中云镇说是一个镇,其实算上逐年来不断加宽的城墙范围快比的上一个县了。祁岱跟着张原山不知穿过了几条巷子,最后终于在一处民舍前停了下来。就在二人脚步停下的那一瞬间,祁岱明显感觉到四周有几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了自己。
祁岱身子骤然绷紧,呼吸也变的紧促起来。
“怕了?没事,几个蹲点的,不用在意。”张原山背对着祁岱说道,神色却是不加掩饰的怨毒。说完便上前去敲了敲门,门打开了,一个面色黝黑的胖子站在门后,冷漠的打量着祁岱二人。张原山从怀中掏出一个造型精巧的镂空雕花木簪递了过去。木簪一看便不是北方人常用的物件,而乐于享受,愿意在此等奇技淫巧上钻研的也就只有蜀国人了。胖子接过木簪看了看,又望向四周暗哨,得到明确回复后。才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一幕到是更让祁岱吃惊了,屋内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若是赌坊应该不需要如此小心才对。看着缓缓前行的张原山,祁岱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那黝黑的胖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寻常打手,虽是一身肥肉,但看起来却不显臃肿,反而有股稳如泰山的气势。胖子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冷漠的脸又转向了祁岱,小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并不可笑。而是杀意,不加掩饰的杀意,仿佛只要祁岱挪错一下步子,便会被当场诛杀。祁岱突然笑了,笑的天真灿烂。
“张叔,等等我,说完便一溜烟追了进去。”祁岱边跑边喊。
“管它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先让小爷瞧个热闹。”现在回头指定是死,无奈之下祁岱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一进院门便是与黎国建筑明显不同的江南风情,小桥流水,山石点缀,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偶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冷愈苍翠,穿石绕檐。张原山轻车熟路的穿过前宅,身后跟着祁岱。人气逐渐旺了起来,熟悉的景象渐渐印入眼帘,眼前众人皆是青年男子,穿着不尽相同,有的身着华服,有的平平无常,共同的特点便是赌,不加掩饰的贪婪之心。
庄家案牍立于中间,前方两人一人怀抱一只公鸡,分与左右二侧,待众人下注完毕之后,坐庄之人方才说道:“可以开始了。”
“你且在这玩玩,我去阁楼办些事情。”说完不等祁岱回话便向内院深处走去。
左方一男子一身宽博衫子,头戴小冠,腰系白玉腰带,颇具古风。神色高傲,怀中公鸡更是嗷叫不停。右侧男子则是黎国流行的窄袖上衣,坦胸漏背,下着裤装,头带胡帽,腰垂鱼袋,怀中斗鸡却是不如对面跋扈,双眼微闭,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
听到开始二字,左侧男子双手向前一送,怀中公鸡双翅伸展,通体雪白的羽毛,雄壮的身躯从空中划过一条斜线稳稳的落在地面,尖锐的嗓音更是激起了赌徒好勇斗狠的秉性,引得场内众人不断喝彩。
反观右侧男子到是平平无常的用脸在公鸡脸颊轻轻摩挲,然后轻轻的放在了地上。不同于对面公鸡的风采照人。原本闭目养神的公鸡卖相却是不怎么好看,小脸薄皮,耳环细小。身躯精瘦,一身黯淡无光的黑羽更是添了几分俗气,众人不由多了几分鄙视,亦是有不少人捶胸顿足,后悔自己瞎了眼,买了这么个怂货,气场就比别人低了不止一筹,还怎么打。
祁岱看到这里不由鄙夷道:“身在福中不知福,白鸡怎么么可能是黑鸡的对手,只是这黑鸡似乎有些……”
“嘿,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会不会玩?不会玩滚一边去。”顿时场内有人不爽了。
叫骂间,头带胡帽男子似是若有所感,抬头望了祁岱一眼,眼中露出一丝诡笑。祁岱不再言语,用眼神示意众人继续看下去。
白鸡性子极烈,迫不及待的便开始发动攻势,就在它嘴快啄到黑鸡眼珠的时候,黑鸡双眼睁开了,一对青乌色的眸子深邃锐利,口中发出嘹亮的鸡鸣,中正平和。轻盈的侧过头,一口啄在了白鸡的颈部,白鸡吃痛,被一招反制,有些不甘心。再次下嘴,同样往黑鸡颈间啄去,黑鸡却极有灵性的松嘴避开了,皮包骨的明腿轻轻一跃拉开了距离。看的众人一愣,这是什打法?白鸡颈部不断流淌着鲜血,气势明显弱了几分,原本鲜红的冠色也逐渐失去光彩,再打下去,肯定没救。原本一脸傲色的男子,脸上一片愕然,这鸡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南边一个鸡坑买的鸡王,花了他不少银子,就这么不堪一击。其实不是这样,白鸡虽说不耐打,但观此鸡秉性,却是性子极烈,跋扈至极的,身躯也雄伟,在普通斗鸡中算是好鸡的。但是它今天遇见的黑鸡则是市面上少见,不论身形,眼色,骨骼比例,两腿间隙,尾部长短平直,都是精挑细选,甚至就连斗法也是经过专人驯练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白鸡最大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身躯雄壮,稳则稳矣,败在灵动。
高傲男子碍于身份并不喊停,到不是他输不起那点钱,面子问题,这么多人在这,他怎么拉的下这个脸,仿佛只有鸡死了,他才能稍稍感觉好一些。
白鸡彻底落入了下风,场内白羽纷飞,白鸡身上更是不知留下了多少创口,鸡血汩汩的往外流,黑鸡脸上也是沾满了鲜血,场面甚是血腥,场内不少人却是被鲜血刺激的双眼通红,呼吸急促。
白鸡倒下了,就死在高傲男子脚边,与它出场时的不可一世不同,死状颇为惨烈,一身白羽被染的血红。黑鸡也未显出胜者的欢愉,反倒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一点不复先前的亢奋,回到男子怀中后,竟睡了过去。
有人欢喜有人愁,买赢的自然欢喜,多是胡帽男子朋友,买输的则是宽服男子一边。场间隐隐分为两边,各自较劲。
祁岱隐隐从众人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带胡帽的是中云镇镇长的儿子,名为李毅,跟在其身后的则是镇上几个家族势力的晚辈。宽服男子则是来自南方的贵人,复姓青阳,单名一个川字,似乎身份不低。身后也是聚集了南方几个家族势力的晚辈。这两年黎国国力渐涨,蜀国除了在财力上仍能压制黎国,其他方面却是有了细小的差距。当然并不是蜀国不作为,而是两国的地理环境使然。以往在交易中占尽上风的南方人,却是这次却是感觉到了黎国人态度的转变,巨大的落差使他们难以接受。上层人物都是这样,更别说小辈们了。这才有了这次的赌局,赌注为此次交易的一成,方式则是斗鸡。
李毅也不着急,手指不停的在鸡身来回敲打,视线却没有望向青阳川,而是一直停留在祁岱身上,眼神玩味。青阳川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下便准备将赌注兑现。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在李毅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李毅笑的越发灿烂了。眼神与场地外围的几个打手一番交流,又看了看祁岱,当下便有四人从四个方向向祁岱走来。
“哼,算你厉害,我愿赌服输。”青阳川说完便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金丝缠绕的鱼袋扔向了李毅,说完反身便走。
“青阳公子,等一等,你没输。”迫于四人传来的压力,祁岱突然朝青阳川高声喊道。
青阳川有些愕然的转过头来,盯着祁岱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被骗了,你没输,你真的没输。”祁岱语不惊人死不休。
青阳川看了看祁岱,又看了看李毅。李毅仍是一脸笑意,不过望向祁岱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狠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