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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客栈。
当云襄与戏志才在荀府凉亭品茶论势时,云襄等人暂住的客房内几个人各怀心事,心神不宁。从大将军府上败兴而归的司马言仰躺在床榻上,嘴里好一阵子的嘀咕埋怨,声称说就不该来洛阳,一天连续两次吃了鳖,肚子里早就是怒火中烧,好在没有人去当导火索,或是自讨没趣的诱发这个闷雷罐头,他也只好负手抱胸撇足了气没地撒。
而其余五人分别坐在椅子,时而手托下巴长吁短叹,时而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往下街道上扫视一遍。
“你们说公子究竟去哪里?这都四五个时辰了?”符伯从窗户走来,又是跺脚,又是一阵挠头,着急道:“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要不我还是出去找找!”
“找?”云福立即道:“上哪找?洛阳城这么大?”
“符伯,勇德说的在理,更何况我们这是第一次来洛阳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找公子谈何容易,”赵云附和道:“还是在这里静候公子,以免走散。”
被赵云这一提醒,符伯也只能按耐住性子坐了下来,的确这里不比别处光是街道就有数条,官宦府邸更是数不胜数,没有熟人指引很难确保不会在城中迷失方位,更何况眼下夜市正烈,街道拥杂,建筑又如出一辙,实在是有些难度。
忽地,在旁听了半天的司马言像是再也憋不住劲,猛地坐起身接着站起来,朗声道:“我要出去走走,妙杰能满大街的逛而不迷失方向,我就不信我会失了方位……”说着转身就欲开门外出,赵云与云振正起身要上前阻拦,就见门外正站在一个人,刚好要推开门与司马言撞个满怀。
“妙杰,你跑哪里去了……”司马言上前往云襄胸口锤了一拳,抱怨道:“你再不回来大伙就要动身把洛阳翻过来找你了。”
余下三人见状立刻起身,辛毗是唯一猜到云襄会去见谁,抢先开口问道:“公子,可曾见到本人?”
云襄迈过门槛,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摇头道:“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司马言怔了怔,“妙杰不是跟曹操出了将军府,不是同曹操聊了一个下午吗?怎么还去见了谁?”
“王佐之才,荀彧!”云襄扬起头伸展稍因久坐不适的颈部,随口道:“不过不巧他不在城中。”
“什么?那岂不……”辛毗有些失望,就这样与荀彧失之交臂。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云襄一定是在寻荀彧途中又遇到了某位能人异士,否则也不至于至今放归,徐徐道:“公子,没见着到荀彧想必一定也遇到别的有才之仕了吧。”
云襄毫无保留地将在荀彧遇上戏志才之事,对众人一一陈述了一遍,然后捧起桌上搁置良久的茶,仰头一饮而尽后,微微瞟了众人一眼,大伙纷纷蹙眉似乎对于云襄所讲并不是太过感冒,司马言甚至直接泼冷水道:“妙杰,你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搞不好戏志才不过片面之词,不好意思当面推脱你的好意罢了。”
“是啊,公子,”符伯忍不住开口道:“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众人对于戏志才借故无法立刻追随云襄的托词,深表怀疑地态度,纷纷劝云襄不要一厢情愿。云襄正欲反驳,楼下突然传来马车声停吁声,随后是一阵呼唤声:“云襄,云公子可是住在楼上?”
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还是云襄先反应过来,冲楼道间高喊了一声:“云某就在楼上!”
楼下传来了一阵音量微低的对话声,内容因距离而难以详辩,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两名一老一少奴仆打扮的人走上楼。
两名奴仆自报家门主人后,将一封请帖递交给云襄后,向众人恭敬地微微躬身施礼,交代了一句:“那么,我等就在楼下恭候公子上马车。”后双双离开下楼去。
还没翻开请帖内容,大伙谁去谁留就已经是一个大问题。
宴请云襄过府的是袁逢家的庶子袁绍,今日在大将军府雅阁里也有他的身影,想来是后来宴散之后听闻大将军召见云襄,却未待见云襄,打算趁机先招揽云襄抑或是替大将军安抚,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云襄都无法拒之。
“妙杰,”司马言抢先拍案叫板道:“说什么这次我也要跟着你。”
“唉,文仕,”云振立刻讽刺道:“刚才谁还在床上嘀咕说打死也不会再跟着别人出去瞎转,吃闭门羹的呢?”
“我有吗?”司马言扭过头看向另一边,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话。”
“你小子……”云振气愤道:“也学起翼德耍赖啦!”
“有吗?”司马言转过头歪着脖子,不以为然道:“反正妙杰去哪?我就去哪。”
众人知道司马言性子素来随意,张飞在时还有人能跟他针锋相对,彼时张飞远在北海国的朱虚县,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一旁的云襄突然开口道:“大伙不必再争谁去谁留,这次就让文仕、佐治陪我前去即可,你们就在客栈内歇息等候。”
云襄既然已经开口选定随行人选,众人也不好多做口舌之争,云襄稍作吩咐之后,便携两人匆匆下楼,登上门口久候的马车,往位于西街巷道的袁绍府邸赶去。
……
……
洛阳城,袁绍府邸。
袁绍的府邸坐落于西街巷道,毕竟父辈皆是当朝大臣,自己又攀上了大将军这位重臣,所享待遇自然不差,府外景致优雅,出府往右走上百步就是主街,可谓是洞天咫尺。
“云公子,我们到了!”袁府家仆稳住马车,在外面高声喊道。
云襄与司马言相继跳下马车,云襄落地后不忘回头伸手做扶把,让谋士辛毗扶着跳下车辕。
司马言双手插在腰间,此番连贴身兵器也没有带在身上,一副饶是羡慕地样子,“这府邸还真是气派呀,一点也不输那将军府。”
两名奉命接引云襄等人的家仆闻言,猛地抬起头看了司马言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悚,立刻把头沉下去仿佛当做没有听见,但他们这一举措还是没能逃过云襄的火眼精金。
照理来说袁绍不过大将军麾下一小小校尉,论官邸布置断然不可与上司同样,否则皆可视为大不敬之罪,可袁绍偏偏就这么做了,到底是何进给他的优待,还是他仗着何进屠户出身对于官场上这些门面问题过于无知呢?
从下人们的表情里云襄知道,显然是后者。
带着云襄等人迈过大门后,直径就朝右边的甬道上走,地面皆是木制的,踩在上面总能发出乒乓响,房梁上悬着别致的小悬钟,风一吹就能发出清脆的钟鸣声,格外怡人。
“诸位在此稍后,我家老爷片刻便至。”家仆将云襄等人带到了一间书房,便匆匆离去。
摸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有人在书房外禀道:“老爷,人就在里面候着呢?”
“知道,这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另有一人随口应了一声,随后走进了书房。
那人刚进书房,话也没有招呼就走到主座,坐了下来后方开口问道:“你们谁是云公子?”
司马言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心中暗生讨厌居然会有这般不懂待客之道的主人。
“草民便是云襄,”云襄倒是很冷静,缓缓起身施礼,“见过校尉大人。”
“噢?”那人也不离座也不回礼,只是靠坐在椅子上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司马言清了清嗓子,他才皱眉凝神道:“你就是云军首领云襄?”
“正是。”云襄回答地极为平淡。
袁绍乃是袁逢与小妾生的庶子,原本在这洛阳繁华之地根本没有他露脸的机会,索性少时桀骜不驯结交了宦官世家曹阿瞒,两人出双入对荒唐事做紧,后来及冠之年各自被家里举荐了一官半职,本不过是让其磨砺磨砺心智,不曾想中途他们二人又结识了何进,后来何进的妹妹深受灵帝宠爱,何进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袁绍与曹操自然而然接连被提拨,官拜校尉。
袁绍的年纪比曹操大两岁,发髻冲天,前庭发梢早早被削光,容貌还算是生得富贵人家样子,可能是因最近琐事繁多夜不能寐,眼皮有些松弛下榻,眼窝处隐隐有些黑底。听了云襄的回答,他并未露太过诧异的表情,像是有人事先支会过他一样,神色冷淡,客套地称赞了一句:“云公子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大人过奖,与大人相比,云襄不过一介草民,”云襄自然不忘回敬两句,“而大人官运亨通,只怕再过个三年五载定能位极人臣。”
“……”袁绍抿了一下唇,仿佛是被云襄的话刺了一下,扭动身躯调整了一下坐姿,“连夜请公子过府,实在抱歉。”
云襄还未开口,身旁地司马言已经借着茶几故意发出怪异的声响来,似乎在暗示他,知道夜深还叫人你府上,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这两位是?”袁绍被司马言的举动吸引,忙问道。
云襄上前介绍道:“回校尉大人,这位是司马言,这位是辛毗。”
“司马言?”袁绍目光扫过二人,款款落在辛毗身上,瞳孔骤然一缩,凛然道:“这不是冀州韩馥太守麾下的谋士辛毗吗?怎么成了你的谋士?”
“见过校尉大人,”辛毗还是有些感到意外的,毕竟当日还在冀州谋事时,自己不过是远远的瞧过他与韩馥碰面一回,不想还被他记住名字。“辛某几天前已经辞去韩馥别驾一职,就此做了云公子帐下一谋士。”
“噢?”袁绍又把目光移到云襄身上,重新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忍不住又称赞道:“看来云公子过人之处不仅仅是年轻有为,四个字能描述清楚的。”
“大人谬赞了。”云襄不愿意在这门面话茬上再多耗功夫,掉转话题道:“不知大人连夜召见云某,所谓何事?”
袁绍缓缓转动眼珠,视线停留在云襄谈笑风生的俊俏少年脸蛋上,向他微微一笑,拍掌道:“云公子快人快语,那么本校尉也不拐弯抹角了,云公子可曾听说凉州战事?”
“略有耳闻。”
袁绍嘴角微扬露齿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被脸上更深的笑意掩盖过去,道:“本校尉欲举荐云公子挂帅出征,你可愿意?”
云襄眨了眨眼睛,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落到自己肩上呢?立刻婉拒道:“承蒙校尉大人抬爱,可惜云某不过一介草民,此事乃是朝廷之事,只能有天子裁断我岂敢自领?”
“……”袁绍大概是因在何进府上没少喝酒,眼底微泛红丝,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位心如止水的年轻人,半响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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