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 穷鸟投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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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广宗城西面。

    墨斗的星空下,两马并驱,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反而刻意缓慢。

    去往云襄所在的半途中,辛毗打发了本来一同前往请云襄的小校,与在西门等候多时的李历夹道而行。

    眼下广宗城四周一片静寂,隔着仅仅一座小山的南门处,火光冲天,想来是潘凤派人正在收拾战场。两人驱马缓行,对于皇甫嵩的命令仿佛已经抛诸脑后。避开城楼哨兵可见的视线范围后,李历方扭过头直视辛毗,笑道:“佐治,你支开皇甫嵩的小校,一会谁替云公子传话?”

    辛毗回头看着李历,似乎下了一番很认真的思考,道:“子智何出此言?难道你料定我就会跟着云公子离开不成?”

    “难道不是吗?”

    “何以见得?”

    “潘凤如此嗜杀成性,韩馥如此识才如粪土,难道佐治心未凉透?”

    辛毗眸珠微微一颤,目光投向无尽黑暗的远方,没有回答。

    这几年来,韩馥日益昏庸,潘凤仗权谋私,冀州表面坚不可摧,实则内部隐患重重,渤海的袁绍已经不是三番四次窥视其州郡,北平还有公孙瓒,并州的丁原,哪一个不比他韩馥强。若不是碍着朝廷法度在那里,他们早就将冀州瓜分的寸土不剩。

    “看来不必我在多说,佐治心里也明白……”李历仰头长叹,苦笑了一声,“可惜他韩馥坐拥冀州这等州郡,麾下谋士不乏聪辨擅政之辈,奈何鼠目寸光,安于现状,实在可惜,可惜……”

    辛毗立即摇了摇头,“如果是云襄的话,那又会如何?”

    “身先士卒,事事躬亲,我想佐治在城上观战时已然知晓,公子是怎样的人,冀州若由他经营,何惧匈奴北寇来犯,何忧诸侯分割呢?”

    辛毗认同地点了点头,慢慢道:“确实如此,我与云公子虽是寥寥数语之谈,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令我深深折服。只是…我如此贸然随你去投奔于他,会不会显得我穷鸟投人,太过轻于去就了些?”

    “千里投名万里投主,佐治怎会如此轻视自己。”

    辛毗没有回头看他,轻叹一声:“这些都是子智的想法,如何能代表云公子呢。”

    李历失笑一声:“我自认才疏学浅代表不了公子,但是我愿替公子担保,佐治入云军必然不会受人冷眼相待。”

    自古投奔多少都会受人诽议,更何况辛毗任职还不低,就这样听了李历三言两语去投入云襄麾下,试想云军的将士们还不把自己视作御用文人,趋炎附势之辈。

    “……”辛毗的脸隐在阴暗处,又低着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此时脸上的表情,他突然拉住缰绳,止住前行的步伐,幽幽地说了一句:“若是云公子真心接纳我,辛某倒想他能亲自……”

    “喏,前面是谁来了?”辛毗话说一半,就让李历指着马鞭指着前方,朗声悦道。

    对于李历的话,辛毗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看到前面出现队伍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有些激动,又像是有些懊恼之意。

    云襄手举火把徒步而行,并没有多大的阵仗在后面跟着,随行的只有郭嘉以及司马言二人而已。

    他?便是日后要追逐终生的主公?

    辛毗面带微笑,暗暗给自己下决定后,急忙翻身下马,与李历快步迎了上去。

    ……

    ……

    广宗城内,辛评住处。

    当晚辛评回到住处并没有立刻休息,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半开的书信,署名是辛评兄弟俩的旧友李历,目的不言而明,希望他们二人能同他一道投奔云襄,因怕旁人说闲话,辛评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只有他和辛毗二人心中有底。

    辛毗临行前的表情足以证明了他此去不再回来的决心,人各有志,辛评不愿意强求自己的胞弟硬要留下来与他共事一主。辛毗同样深知自己兄长的个性,并没有硬要辛评同他一起投奔云襄,即便天各一方,两人兄弟情义依旧不减。

    辛评把信放在烛火上轻轻一引,火苗上窜的速度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堆灰埃撒落在桌案上,被窗外徐徐地清风一扫无余。辛评抬起头看了看半空中不知是被前些日子的雨水冲刷过,显得格外明亮,凄厉地月光投射在他脸颊上,徒增几分忧伤。

    他对着空气吐了一口气,幽幽叹道:“佐治,但愿在云公子那你能一展所长,也愿你我日后相见时不会是在最不想见的情况下。”

    正对辛评住所两道围墙后面的议事厅上,皇甫嵩依旧高坐在主席位置上,手托着下巴,两眼微微阖拢后又缓缓睁开半帘,就这样半梦半醒的姿势维持了整整两个时辰。

    “你们都退下吧。”朱儁压低了声音暗示众将退下,待众将纷纷退出后,转身正准备悄然退出,刚下台阶,就撞上了迎面匆匆而来的小校,不由得眉头一皱伸手拦下他。

    “朱…朱大人”

    “何事如此匆忙?”

    小校脚步停滞,侧过头看了看厅中闭目养神的皇甫嵩一眼,脑袋斜侧在手掌边,鼾声微响,显然已经入睡。他又回过目光看了看朱儁,最终还是低下头,怯声道:“属下…属下有罪,特来领罚……”

    朱儁动了动眉梢,沉下视野凝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校,问道:“你说什么?”

    “卑职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小校直接跪了下去,垂头丧气道。

    “这话什么意思?大人不是让你同辛毗去唤云襄吗?”朱儁的视线放得更低些,眼神愈发凌厉,“云公子不肯入城?”

    “不是……”

    “那为何不听唤而来?”

    小校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直接伏地连声请罪。后来在朱儁再三追问下,小校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辛毗假借让小校去通传广宗城要加强防范之由,支走小校导致小校后来去山头寻云军无果,两件事会是巧合还是早有打算,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朱儁只要入厅,询问皇甫嵩的意见。

    朱儁走到皇甫嵩身边,在桌旁犹豫了一下,搓了搓手掌蹲下身子,轻轻地叫了两声:“大人,大人…”

    皇甫嵩蹙了蹙眉头,闭着眼睛语气微怒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呀,云公子不懂礼数,难道传令的小校也不会催促一下吗?”

    “大人,云公子并未入城…”

    “什么!”皇甫嵩眼皮一跳,猛地睁开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凝声道:“你说什么?云襄也学着潘凤那厮抗命不尊?”

    “云襄是否抗命属下不知,只是小校前去传令时,他们已经远遁无踪。”

    皇甫嵩一脸怒意道:“传令的小校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人影也追不着!”

    “他说辛毗半途让他返回去嘱咐西门的守卫严加防范,谨防有黄巾余孽伺机偷袭,来回才没找着云襄他们的踪影。”朱儁为小校辩解道。

    皇甫嵩凛然站起身来,在厅内来回踱步了几步:“辛毗!?那辛毗他人呢?他究竟意欲何为?”

    朱儁忙上前一步,低声道:“似乎是同云襄一同没了踪影…”

    皇甫嵩惊眉一抖,转过头看向朱儁,眼珠子快速地兜转了一圈,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辛毗好意请命原来一切都是别有用心,那么他故意支开小校不让自己的命令传到云军,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皇甫嵩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而是竖手示意朱儁下去歇息后,自己也遁入了后堂歇脚的房间去。整个议事厅的被蜡烛照明着,却无一人在内,蜡油缓缓被烛火烧熔,滚落到桌案上,在堆积消融之中聚成一簇不小的山坳后,终于山坳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蜡油堆叠,崩溃地蜡油顺着桌脚滑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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