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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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渡,东渡口。



    渡口沿岸落满荒草,兵荒马乱的时代里,渡口生意日渐衰退,许多冀州、并州往来的商贩都提心吊胆,着接连几个月都不敢出门做买卖。也有船家相传近来匪盗猖獗,不知哪里来了活专门做水上生意的强盗,官军几度接到消息赶来,皆扑了空。



    河岸上仅有的几艘破旧的小舟,都因天色已晚不再渡人过河,一名少年模样的男子,手牵一匹良驹,另一手持一柄银尖长枪,在月色下枪头的寒芒显得格外亮眼,闪着光,幽幽低鸣着。



    “咔哧”



    火堆中的火星忽然一跃升空,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少年将马匹随意安置在旁后,就坐在自己早已生好的火堆前,炯炯有神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火堆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如他此刻内心的写照外热内冷。



    从蔡城一路向北而行,他眼见多地连遭战乱蚕食后的惨淡,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辗转他乡,这一幕幕更加坚定了他北上的决心,他认为只要解决掉战乱根源黄巾贼,百姓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直到昨日赶路时遇到官渡境内的百姓,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另一个答案,令他深陷囹圄。



    黄巾贼只是带来战乱搬家就可以解决,但是,朝廷的统治黑暗才是他们生活苦不堪言的根源。



    少年凛然抬起头,长舒一口气自语道:“这世道何时能改改了?”



    少年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问候声:“小兄弟,你好,在下赶路忘了时辰,路经此地见你这有火光,贸然来取暖歇息,还望无怪。”



    “唔?”少年猛然回头掠了一眼来人,只见是名粗缯布衣的男子,一脸风尘涂黑了半个脸颊,缓步走到他面前。



    “阁下,随意!”少年的回答简明扼要,语气中却又有些拒人千里的感觉。



    男子缓缓坐到火堆前,伸出粗壮的双臂在火上来回烘烤,火光照亮他的全身,少年此时才恍然发现男子身后居然拴着一柄长枪,一身通黑,就连枪头犹是漆黑。



    “多谢了,小兄弟!”男子客套道:“不知小兄弟今年多大,居然独自一人在这渡口歇息,不怕半夜遇上强盗土匪?”



    “十七!不怕!”少年的语气未有分毫降色,冰冷冷道。



    “哦?”



    男子有些不敢相信,十七岁的少年居然会在这荒郊野外,独自一人过夜。但是晃眼间发现少年身旁一柄寒气尽显的长枪,又不得不承认他真有这份独自过夜的能耐。



    “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哪里人呢?”男子继续套话道。



    少年漠不关心的样子,视线并未有丝毫转移的迹象,语气冷薄道:“你们素不相识,知少便好,何必深交?”



    “呃!”男子几乎快被少年的话回绝的有些说不上话来,迟钝道:“既然你我有缘再次一聚,不妨就相互认识认识,在下张绣,武威人!”



    “你也凉州人?”少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转变,缓缓抬起头正眼瞧了瞧张绣,“我叫张骁,扶风茂陵人!”



    “哦?真是巧呀!”张绣喜悦道:“不想你我同乡又同姓呀!不知张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冀州!”



    “唔?”张绣讶然道:“冀州不是正值黄巾贼战乱交阀之时吗?你去哪里作甚?”



    “投军,灭贼!”张骁言语简练却满腹热血。



    张绣听得无不惊愕,年纪轻轻居然有此投军报国的一腔热血,但真是比许多当官为将的要强得多。



    广宗城,城楼上。



    又是一夜难眠的辛评,天还没亮就赶到城楼上,矮墙前眺望远处的树林之中,又时不时走到身后,观察城门下是否有异动,潘凤出城的异动。



    辛评裹着粗布皮来回跑动了几次后,就见辛毗从城楼下一脚踏上阶梯,亦步亦趋的赶上城楼与辛评会面。



    “佐治?何时如此惊惶?”辛评疑惑道。



    “呼呼!”辛毗插着腰直喘大气,额头上的不停的冒着汗珠,“大哥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我我还以为你放心不下,又去找潘凤说理去了?”



    辛评自观向城外的树林,半响方开口道:“我才不想再去触潘将军的怒眉呢?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跟他分庭抗衡的,此举大为不利冀州安稳发展呀!”



    辛毗目光一闪,气息已然恢复大半,低声道:“大哥,莫不是也觉得并州丁原来者不善?”



    “嘘!”辛评一把将辛毗拉到距自己仅仅三寸的距离,贴耳低声道:“佐治,小心隔墙有耳!”



    “如此说来,大哥也怀疑丁原会借机打探我军军情?”辛毗犹豫道。



    “这是自然!”辛评笃定分析道,“并州与冀州唇齿相依,但冀州的物资辎重却胜过并州荒原关外百倍有余,丁原乃虎狼之辈,岂会不眼红,岂会不想吞并?若是此时,让他看出我冀州同僚不合,他日施以流言蜚语挑拨离间之计,冀州岂不危矣?”



    “额”辛毗猛然缩回身,四处观望了一番,“那我们请他来牵制潘凤,岂不是引狼入室?”



    辛评微微沉吟了一下。先前请丁原进广宗城牵制潘凤,并非一时贸然之举,在此之前,辛评就已然清楚丁原此番的来意,名为助阵歼灭黄巾贼,实则探听虚实,不然他也不会就带着区区千人,跨过太行山匆匆而来。



    “不要慌佐治,”辛评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潘凤虽然素来与我等谋士不合,但是此番却也看在外人面上,不肯与我等撕破脸,想必他多半也怀疑丁原来意,所以昨日才未与我大动干戈。”



    辛毗登时眼睛一亮,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确实如辛评所说,昨日的议事厅上,潘凤险些就要和他撕破脸,可最后却又无端端借故离开,这很明显就是不愿意让当时也在场的丁原,发现冀州这同僚上下不齐的内患。



    辛毗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意道:“确实,潘凤昨日的行为的确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眼下,令我更为担心的事情是云公子,”辛评忽地将目光又转向城外的树林深处,幽幽道:“不知他是否真能如约击退驻扎城外多时的黄巾贼!”



    辛评突转的话题中,辛毗隐约察觉到自己兄长的语气是那么的低沉,不安且又深信不疑的矛盾。他上前拍了拍辛评的肩膀,安慰道:“兄长放心,小弟相信云公子定会不负众望,在约定时间内击退黄巾贼。”



    广宗城外,波才大营。



    自以为还是一营渠帅的波才,一早便召集了刘辟、孙夏、黄邵等人来营帐内议事,唯独没有请高升一人,而议论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营中即将水源枯竭,要派谁出营避开汉军视野,将水源运回军中,并打探营外汉军部署情况以便发起反击。



    这种冒险不得利的事情谁又愿意做出头鸟,第一个站出来吭声呢?昨日波横出营当即就成了亡魂,此刻他的尸首还未掩埋入土,同那些战死的士卒一道被搁置在前营帐中。前车之鉴就摆放在哪里,试问谁还敢贸然领军出营打探呢?



    帐内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却一句话也不敢吭,只有波才目光阴沉,在旁仔细观察着众人的举动。众人相互对视之时,帐内忽然有人提出异议,“怎么?不见高渠帅?”



    没人知道是谁提出来的,众人登时张望了帐内一遍,纷纷感到意外,作为渠帅的高升居然不在帐内,黄邵上前一步,朝波才拱了拱手,质问道:“波头领,难道你没有请高渠帅来议事?”



    “请他作甚?”波才肃然冷眼一瓢,凛然道:“这里有我主事岂不更好?难不成黄邵头领只服高升,不服我波才?”



    “不敢!”黄邵素来性子直爽,回答直截了当道:“黄某敬波头领统兵颍川随大贤良师辗转北战,劳苦功高,但是,眼下高升才是渠帅,我们应该遵从大贤良师命令,听从高渠帅号令才是,大伙说对不对!”



    “这”



    孙夏和刘辟相互对视了一眼,双双迟疑不语地垂下头。



    “唔?”黄邵诧异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头领和几名副将,皆神色闪躲一言不发,“你这是怎么了?难不CD不赞成我说的?”



    波才目光阴森,望着黄邵不言不语。



    “波头领?难不成你是故意为之?不请高渠帅前来,”黄邵将目光又转投向波才,冷冷道:“难不成你无视大贤良师任命之事?”



    波才嘴角抽动,语气间隐约带着点嗔意,却又被一脸伪善的笑容遮掩过去,徐徐道:“黄头领,这是什么话?我等皆是大贤良师提拔上来之辈,岂敢不遵从?”



    “那因何不请高渠帅前来议事?”



    波才冷眼掠了黄邵身旁的刘辟一眼,说道:“刘头领,你来告诉你的好兄弟,这是为何?”



    刘辟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急忙垂下头,恭维道:“是。”



    耳听刘辟如此恭维波才,黄邵脸上的怒意骤然有增无减,刘辟与他生死相依多年,此番又是一道从兖州死里逃生,原以为二人立场总会一致,且相互扶持相互力挺,不想此番,二人立场却迥然不同。



    “黄头领有所不知,波头领一早就派人请过高渠帅,只是高渠帅还在睡梦之中,帐外刀斧手不允打搅,我等若是乞求仰仗一个如今还在入睡的人之手,只怕性命稍纵岌危啊!所以,眼下咱们只能仰仗波头领力挽狂澜,带咱们杀出重围,夺下广宗城!”



    黄邵猛然一呆,双眼木楞地注视着刘辟,期待刘辟能给自己一个像样的答复,的确刘辟的话外之意是要拥立波才。



    “刘辟!你!”



    黄邵浑身一颤,只觉喉头万语无力再说不出话来,拉耸着脑袋缓缓垂了下来。



    黄邵明白自己兄弟刘辟已然入了波才的贼船中,如果自己再有反抗之声,只怕帐外的刀斧手会立刻冲进来制服自己,连句话也容辩说就将自己结果了,甚至连刘辟也有可能就此遭逢毒手,然后波才在随便安插个罪名,好顺理成章将二人的麾下兄弟纳入自己帐下,一劳永逸。



    黄邵不愿意就此死在这里,不能再像当初在兖州济阴一样。



    这次,他选择隐忍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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