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口饺子一口金


本站公告

    《草铃醮幽》第一卷《沙河天齐》

    第七章一口饺子一口金

    高鸦儿想起当日所吃鸡腿,空气中好像有肉香环绕,袅袅不散,更是捂着肚子睡不着,不由自主地嘟囔出一句话:“要吃鸡腿,抬抬王八嘴。”

    长青道长说:“鸦儿啊,是不是想鸡腿想疯了?”

    高鸦儿说:“不是,是二姥爷临走时给我说的,还让我记牢。”——高鸦儿常呼冯运举为二姥爷。

    长青道长嘻嘻一笑:“二姥爷逗你玩呐!你啊,馋得像乌龟,要是有肉,一口叨住,脖子断了都不撒口。”

    高鸦儿说:“原是这样呐。舅舅经常训人,连姥爷也爱捉弄人。”

    长青道长忽然想到:“自己的叔叔虽行踪无常,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可素来言行端正,在外孙面前从不说半句粗言俚语,还让孩子记牢……这话有蹊跷!”

    “想吃鸡腿,抬抬王八嘴!王八,王八,不就是乌龟吗?”长青道长慢慢嘟囔,忽然灵光一动,猛地跳下床来,又揪起高鸦儿:“跟我来……”高鸦儿不愿动,长青道长神神秘秘地说:“快来,咱有鸡腿吃了!”

    高鸦儿笑:“又骗人呐,我可不上当。”长青道长揪住他的耳朵,拉下床来。高鸦儿无奈,只好穿上衣服。长青道长带着高鸦儿出了门,户外正是星稀月明之时,树影参差,虫鸣婉转起伏,地面皎洁如覆白霜。

    长青道长走到小庙西侧,拨开杂草荆棘,一石龟显露出来,泥苔遍身,龟首高昂!原曾有石碑立在龟背之上,后石碑倾倒残碎,只剩下这石龟着扬脑袋趴这里,逐渐被草蒺淹没。

    长青道长扎紧腰带,蹲下身子死力搬动龟首,纹丝未动。高鸦儿也意识到石龟可能有玄机,上前帮忙,费尽力气,石龟依旧不能撼动半分。两人绝望地蹲在地上直喘气,肚子空空,生不出力气。

    歇了会,长青道长围者石龟转了几圈,计上心来。找来一根长木棍,插到石龟下面的沙土中,垫上砖头,和高鸦儿拼命下压起撬,石龟缓缓上抬,下面黑幽,好似洞口!两人惊喜,下力更猛,咔嚓一声,木棍断了!石龟砸回原处,两人摔倒在地。

    两人灰心沮丧,说不出话来,望着石龟发愣。高鸦儿跑回庙中,拎来一把铁锹,弯腰在石龟左侧挖起土来。沙河的土质松软,一会功夫,掘进半尺深。此时,长青道长拍拍脑袋,恍然大悟,赶紧帮着掘土。

    一个时辰后,两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石龟侧边已经出现半人深的大坑。长青道长在石龟底下掏了几十锹,高鸦儿在右侧轻轻一推,沙土垮塌,石龟缓缓侧翻到坑中,现出三尺宽的黑洞。借着月光,仔细瞧瞧,洞口环铺青石,绳痕累累,往下丢了一块石头,噗噗闷响,并没有水溅之音,原来是口枯井。

    高鸦儿失望,长青道长并不死心。撅着屁股趴在井边往下张望,视力所及,一团漆黑,陈土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他找了根草绳,一头系着石块,从井口放下去,草绳坠下三丈长便止住了。长青道长点点头:“嗯,不算深,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总得下去看看。”

    高鸦儿担心:“舅舅,下面黑洞洞的,要是有妖怪怎么办?”长青道长却不在意:“就是有妖怪,咱就剩下这几两肉了,妖怪也怕咯牙。”高鸦儿又说:“就是没妖怪,下面可能有积年的死尸烂肉,怪恶心的……”长青道长气恼:“鸦儿,大半夜的,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你再说,我把你踹下去喂妖怪。”高鸦儿方才不敢言语。

    长青道长带着高鸦儿抬来小木梯子,顺进井里。长青道长又让高鸦儿回去拿蜡烛,高鸦儿去了好一会才送来一根两寸长的蜡烛。

    长青道长奇怪:“咦,蜡烛怎么这样短了?”高鸦儿腼腆说道:“前天,我肚子饿,没找到东西,就啃了两口蜡烛。”长青道长气得说不出话来。

    长青道长取出火折子,点上蜡烛,一手持蜡,一手扶梯,小心翼翼地下到枯井中,微弱烛火在枯井中忽明忽暗,飘摇不定。不多会,井底传来尖利叫声,宛如鬼哭又似狼嚎。高鸦儿心口砰砰直跳:“妈呀,我猜对了,下面真有妖怪!”趴在井边朝下哭喊:“舅舅,咋了,快上来……”

    “鸦儿,我不上去,你也下来,你看,我找到啥了?金条!”是长青道长的声音,高鸦儿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顺着梯子,也下到井中,井底倒是略微宽敞,并不局促,原来,这井上窄下宽,有点像地窖。烛光下,长青道长手正抓着一根金条,兴奋得像得了羊癫疯一样乱抖,就差吐白沫了。高鸦儿拿过,入手沉重,在烛光下照了照:“舅舅,这就是金条?我第一次见,看,这里还有一个‘冯’字。”

    长青道长勉强稳住心,凑近烛光,细细验看,眼眉舒展,说:“这真是我们老冯家祖传的东西,看来是我那叔留在这里的。给你留的那句话,就是想让我们有机缘找到。”又有些狐疑:“我叔怎么不早拿出来,非闹得神神秘秘的?”

    高鸦儿问:“就一根?”长青道长摇摇头,肯定地说:“不可能,咱再搜一下。”两人把蜡烛放在中央,以手刨土,不多时,金条接踵而出,抖落上面的尘土,映射出灿灿金光。高鸦儿也兴奋,像得了疟疾一样也发抖不止。

    “舅舅,一根金条能买什么?你说说……”高鸦儿问。

    长青道长得意地说:“小子,我给你说,这些都是六两金条,三根就能给你风风光光地娶上媳妇!再找一根,能给你取个娇滴滴的小二房!”

    高鸦儿红了脸,反问:“舅舅,有了这些金条,您想做什么?”

    长青道长:“我哪,天天到津门县的盛乐酒楼,好酒好菜吃着喝着,再喊几个小娘子给我唱小曲……”

    两人聊得兴奋,边角缝隙抠寻一遍,金条全数搜寻出,共一百根整。堆在一起,金光应和着烛光,流彩炫目。高鸦儿从土中拽出一方黄布,隐约有字,两人共看,竟是“善济苍生,祈天慈恩,延命赐福”!是冯运举的手迹,两人都识得,却莫解其意。

    用黄布包好金条,高鸦儿环视四周,惊悚大喊道:“舅舅,梯子呐,梯子哪去了?”长青道长赶紧举着蜡烛一照——四壁空空,梯子不见了。

    两人乐极生悲,又是惊讶又是恐慌,没了梯子,离井口还有三丈高,谁也爬不上去。

    高鸦儿带着哭声道:“舅舅,真是邪门啊,总不能梯子自己跑了吧?”

    长青道长也是六神无主,刚才的亢奋一扫而空。没了梯子,只能守着金子饿死井底,这真冤到家了。

    井口边有人影往下看,大声喊:“喂,我路过此地,捡了把梯子,两位可要用?”声音粗憨苍老,震得井中嗡嗡作响,尘土下落。

    长青道长和高鸦儿吓了一跳,对视一眼,都明白让人算计了,朝上齐喊:“快,把梯子放下来……”

    人影说:“可以,不过我有小事相求。”

    长青道长摸摸装金条的包裹,紧张地道:“你说……有什么小……小事?”

    人影说道:“把金子先借用一下……”

    长青道长怒骂:“混蛋,你这个偷梯子的贼,看上我家的金子了,没门!”

    人影笑道:“好好,那我走了……”

    长青道长连忙大喊:“别走,别走,给你一根怎样?”

    井上传来笑声:“真是要钱不要命,不进棺材不落泪,我可要所有金条!你两个先商议一下,我先眯上一觉,大半夜的真困啊!”人影消失不见。

    高鸦儿眼含热泪:“舅舅,这可怎么办,咱给他吧,要不,咱饿死了,金子也是人家的。”

    长青道长也沮丧,说道:“给人家吧!人家没耐心等咱饿死,丢下一块大石头咱也得砸死啊!”

    正在此时,那一小截蜡烛燃尽,忽闪几下,竟然熄灭,井底一片黑幽,宛如地府,两人更害怕,抬着头大喊:“来人啊,我们想通了,给你金子……”

    人影出现在井口,晃动几下,坠下一个篮子:“嘿,都是明白人,把金子装到篮子里,篮子里有蜡烛,你们点个亮。”

    长青道长从篮子里摸索出一根蜡烛,点燃后,亮光晕荡,方才安下心来。往篮子里放进四十根金条,再也不动手了,朝上喊:“嗨,全装进去了,把梯子放下来!”篮子缓缓升出井口。片刻后,人影又探下脑袋来,喊道:“还有呢?”

    长青道长瞧瞧剩余的那堆金子,黄光耀耀,实在舍不得。心一横,如同窦娥上了法场一样豪气陡升,恶狠狠地嚷:“就那些了,再没有了,干脆你弄死我们算了,就是没有了……”

    井口的人影迟疑了,又说:“这样吧,总不能让你们白忙活,怪累的,都饿傻了,我说借,又不是抢……”

    长青道长气得掉泪:“都这样了,还不是抢?这是杀人越货啊!”

    人影继续说道:“我包了点饺子,犒劳你们!想吃不?”高鸦儿听见有饺子,头一抬,眼睛像狼一样直冒绿光。倒把长青道长吓一跳,心想:“算了,算了,高个走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吃顿饺子再说吧,要不,这馋嘴的外甥非得饿疯了,到时自己这个舅舅即使饿不死,也得让外甥活啃成排骨。”

    篮子又放入井口,一股饺子的浓香气窜入井底,久饿之下,忽见美食,两人肚中如火焚烧,举着手接那篮子。然而篮子停在中途,不动了。传来话声:“我这饺子可贵啊,一个饺子一根金条,你们吃还是不吃?”

    长青道长气得哆嗦,又无可奈何,对高鸦儿说:“坑人啊,皇帝吃的饺子也没这么贵啊,等会咱们少吃点,一人吃十个,肚子半饱,再作计议!”高鸦儿光盯着那篮子了,没顾上回答。

    长青道长朝上喊:“狠心的贼,没良心的强盗,有你这么做买卖的吗?我认栽了,快把饺子放下来!”篮子坠到井底,里面正放着一个粗肚汤锅,热气咕咕,香气让两人两腿松软,站立不稳。

    高鸦儿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长青道长凑近一瞧,登时,泪流满面!那面汤中漂浮的饺子倒是不少,很精致,却个个只有手指甲大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