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花美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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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三公子得了官并没有在京城逗留使了个会说话的家人先回家报喜他自己掐着日子在家人到的第二天才踏进相府。

    相大人早挑中济南府一位做过高要知县的范大人家的大小姐只待儿子回来范家相看走个过场就与他下定。谁知管家回来报喜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三少爷得了官又得圣上赐了五品宜人与未婚妻尚家小姐之事说知说罢就磕头向老爷夫人道喜。

    相夫人跟相大人听了相对愣。过了好一会相夫人先笑道:“这孩子性急的却是要赶紧去苏州行聘才使得。”

    相大人哼一声出来就到排行第十一的爱妾处。爱妾接着看老爷不大高兴的样子揽着老爷的脖子嗔道:“老爷你等闲不来来了还摆着一张臭脸若是不喜欢奴去别的姐妹那里就是。偏要叫奴跟着你不快活。”

    相大人软玉在怀长叹一口气道:“你到我家也有十来年看老三怎么样?”

    爱妾笑道:“你只瞧三少爷十一二岁上头就合表叔家走的那样近就晓得他是个有主意的。不是奴说嘴大太太生的那几个捆一处也抵不得他一只手。”

    相大人摇头道:“如今他想自立门户呢。”

    爱妾奇道:“这是为何?咱们相家家大业大但是赚钱的生意都在他手里相家他能做一大半的主难不成他……”掩了口不肯再说。

    相大人是把这个爱妾视做心腹的见这个情形如何不晓得妾是怕三儿子的手段。笑道:“他买了一个官儿虽不是实缺显见是不想管家里生意了。如今满府找不出一个能接手的人来。”

    爱妾想了想道:“奴虽然合三太太四太太都不对付。六郎七郎跟九郎都是能干地不如叫他三个协办。”秋波转得一转。露齿笑道:“横竖老爷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家管起来把少爷们都派了差使看谁合意就叫谁一揽了去不好?也省得心思总放在那几个妹妹身上。”

    相大人叫爱妾恰到好处的吃醋哄得合吃了半壶酒一般晕乎乎的大乐。他心里盘算自家别地不多。儿子实是不少不只六七九三个还有三四个成年儿子都是有些才干的不如把家事分分多叫几个儿子管倒比一个人管要好些。

    相老爷计定在十一姨太太这里睡了一晚第二日起来相夫人唤他来看聘礼。相大人细细看了礼单道:“圣上亲口赐地五品宜人还要加厚些。再把那尊送子玉观音并前日刘尚书送的玉香炉添上下聘是你亲自去?”

    相夫人本来备的礼就极厚。相大人加的那两样也值二千两。却是比她儿子还要厚不免有些不快活。道:“叫老三去呀她家六郎生的孩子也有七八个咱们家再没有比她有福气地了。”

    相大人笑了一笑****头回头相三公子进门请安甚是和颜悦色。这边相夫人就使了三夫人去苏州下聘相家又请了几位近亲做接新客浩浩荡荡三四只船向江南去了。

    相公子晓得真真必许的也不急着回去。禀明父母亲说是成了亲想在苏州住几年待娘子生了孩子再回来。这样却是想的周全若是新嫁就来家里的儿子媳妇或者不伏气都闹着要相大人买官哪里招架得住?相大人也许了只说路远就叫三夫人在苏州与他主婚。相三公子随把历年帐目并手下管事移交忙了三四日交害清楚两袖清风追三夫人的大船去了。

    相夫人实有些心酸这个儿子吃亏在不是她生的借着成亲先脱了这是非窝又有五品的官身又有合他心意的娘子在苏州何等自在逍遥。偏她生的几个儿子都看不明白一个两个窝在家里。也不想想相家虽然巨富然这许多地兄弟姐妹将来成亲生子等到分家的那一日一个人能分多少?却不如早早的搬出去年节时回来走走与人与己两便。她心里拿定了主意虽然经商名声不好为着将来打算也要安排一个儿子去管家里这些生意。相家有大儿子地妻妾们想的合相夫人都差不多那相府地光景也不必细说。

    只说相京生脱了身走地却是6路一路星夜兼程抢在三夫人前头到苏州相家庄先使人捎了信到尚家两家筹备起婚事来。过了十来日三夫人到苏州在庄上歇了一日原船到尚宅尚莺莺请了婆婆出头完那三媒六聘的礼数择定六月二十二吉日成亲。

    尚莺莺为着妹子地嫁妆却是头痛恨不得把尚家都做了陪嫁镇日在家打转安排这个打**那个。李青书看着好笑道:“岳父大人虽然在南洋赶不回来你也当问问妹子的主意那相家是大家儿子多媳妇也多陪的多了也不是好事。”拉着不情不愿的娘子去问妹子。

    尚真真红着脸道:“他使人捎信把我却是历年相家媳妇的嫁妆单子。妹子斟酌着也拟了一个单子,姐姐瞧瞧罢。”命小梅把单子取来给尚莺莺瞧。

    素白纸上写着:四季男女衣裳各八箱各色尺头一百二十匹。全套明水卧房家俱并书房家俱花瓶碗盏摆设全套。文房四宝并书十二箱。金银珠翠头面各二套。妆银二千两。

    李青书看完了看相家媳妇的嫁妆单子看完了笑道:“好实惠明面上这些也差不多正好比最厚的那位次一等。却是叫相家人无话说”

    莺莺道:“这个还不到我的零头怎么使得!”

    尚真真笑道:“姐姐图的是大家体面不能叫他在兄弟伙里为难。难道好叫人说他是图我家银子才娶我的么。”

    莺莺这才不言语了过一会又道:“他家规矩大。你家常使的这些人只怕不够。”

    李青书笑道:“你妹夫已是说了成了亲只在苏州居住不回山东。他已是得了个官儿。又不肯管进项没有地在家穿人家的小鞋。就是他肯在家。相家那些得了他从前差使的人也不肯地。你偏要把银子从左手移到右手去何苦来。”

    尚莺莺瞪眼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舍不得妹子。总是在家好嫁了人相公再痛爱。也比不得做姑娘时可以任性。多些嫁妆公婆自然爱你。”拉着尚真真的泣手道:“从此以后咱们是两家人了叫我怎么舍得。”

    尚真真红着脸不好说话。李青书眼圈也有些红走到外间看聘礼头一抬就是珠冠、云肩、霞帔合补服叫人抬进来笑道:“可是了不得了五品宜人呢可比你风光。咱们还是算算那一日请客罢。你家地又不好请柳家。只有七八家却不好看。”

    尚莺莺笑道:“合你走得近的几个兄弟都请来就是倒是戏倒要合那边商量。苏州一共也就那几班小戏休要他家请了我家又去请。”

    正说话。相家使人来问他家订的哪班小戏。尚莺莺忙想了两家把名字报上。叫人合相家一道去订。种种忙乱不一而足。到得成亲的头一日尚家使人送嫁妆。并不学人家夸富却是使的中等座船装了六船尚莺莺自家送到相家庄去铺床。

    尚家虽然富有却是在松江十来年苏州人通不晓得。江南人嫁人穷奢极欲穷人不必说他就是那中等人家也要顷尽全力嫁妆他家六船嫁妆虽然不少也不是很多。绕着苏州城转了一圈大红地灯笼挂在船头又有五品同知字样倒也惹得许多人看。

    那嫁妆船出了城自向相家庄去前边却有船开道就挡住了一些航船的道。其中就有王慕菲的收丝船。王慕菲到乡下转了一圈才晓得今年的丝价卖不上来乡下的丝积得满坑满谷。比他那年去收便宜一半。他带的四百两银收了好丝将到当铺去当。起早贪黑收了十来日人都黑瘦了两圈。这一日却是从湖州收得一船好丝回来偏叫人家的喜船挡住了他就走到舱外看抱怨道:“成亲就成亲有6路不走偏要使船送嫁妆却是挡人家道呢。”

    他虽是秀才妆束然说话一掀唇就金光闪闪。边上一船坐的都是外地客人却有晓得这是京里传来的风气不敢看轻他都随声付合。王大人听了得意正要卖弄笑着指**道:“这许地却是个二品的官家你看他那回避、肃静的牌子云头纹都合县衙里不一样想是哪个官儿家娶儿媳妇呢。”一边说一边看到船上挂着地灯笼上写着“尚”字却是愣了一下。他又想到真真心中悔起来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听爹爹的话去娶姚滴珠想来真真地嫁妆要胜过这个十倍吧。原来不晓得趁生活这样难呢看真真收丝不过动动嘴皮子他收丝却合防贼似地若是一不小心那起人就在丝里搀陈丝搀烂棉丝极是可恶。王慕菲长叹一口气他吃了十来天的苦头日日在外头劳作却是遇着什么都想到尚真真连近日一个指挥使要把妹子许他他去瞧了瞧都觉得人家生得不如真真一半不肯要。

    那嫁妆船过去两边地船纷纷抢着进城。王慕菲也叫船家撑船。却听见岸上几个外路口音的人喊道:“那船家你看到我们的船了没有船家笑道:“苏州有多少船我们哪晓得你方才坐的是哪只船。客人你若要我捎你们合这位秀才说。”

    那几个人着了忙聚在一处商量了一会有一个道:“我们要到梨花巷只是人多些还有十来个在后边茶馆里解手可能等我们一会?”

    那船家却是这几日王举人包他船的又正是顺路极想捎上他们赚几个酒钱笑嘻嘻央求王秀才道:“王公子我们捎几个罢得了钱明日小的叫堂客烧几个好菜请你好沙?”

    那群人已都出来了王慕菲看里边有两个青衣少女肤色白净生得一模一样难得又有七分美貌不由自主**了**头。

    那船家大喜搭着跳板招呼他们上船。王慕菲就请女眷们到舱里坐。这一群人里边好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打头。不论男妇都对她极敬畏。她们妇人坐在舱里气闷过不得一会就说起话来王慕菲在船尾贴着舱口坐着句句不落。

    原来这一群人是来寻亲的老太太的儿子到苏州来做生意达了还做了官所以老太太带着几家亲戚来投奔。王慕菲数数大人孩子加一块也有三十多人。不禁咋舌苏州样样都是贵的这许多人来投不只要吃饭穿衣还要替人家张罗婚嫁哪里是个尽头?他看着那一双姐妹花羞答答坐在一边忍不住一笑。太阳射在金牙上闪闪光姐妹花许是一回看见金子齐齐惊叹两双妙目都盯着王慕菲。王慕菲微微**头正想寻话说。

    那个老妇人的道:“客人这里都是女眷你到外头去。”

    王慕菲愣了一会眼角扫到那妹妹嘴角边的梨窝笑道:“大娘这船是我包的呢。只是见你们误了船所以许船家带你们一程。”

    老妇人看他眼睛不老实狠狠瞪他一眼道:“我儿子是大官呢你休打我侄女的主意!”

    王慕菲轻蔑一笑道:“敢问是什么官?我还是中书舍人呢。”

    老妇人张了嘴奇道:“内阁中书舍人人家都说是不得了的大官咦你也是——哪里能到处都是!你一个穷秀才满嘴胡说!”

    内阁中书舍人还是中书呀二千两一个。王慕菲看看船外头左边一只船上灯笼写着中书对过一只船上灯笼也写着中书心头却是有些懊恼怎么中书这样多!看老妇人得意洋洋瞪他忍不住道:“你瞧外边中书有几多?我是又有什么稀奇!”

    老妇人看看半舱丝冷笑道:“谁做了官还收丝?我儿子做了官就不卖酒了。”却听见外头有人喊哥哥有人喊舅舅有人喊外甥。老妇人忙走到前边去看却是她儿子坐了一只半新不旧的船来接。王慕菲心神俱在那一双姐妹花身上心中一直可惜她两个生在穷人家若托生在姚尚那样的人家娶一个来才是如花美眷。

    如花美眷羞答答留着背影给王慕菲他有些不舍跟在后边进舱好容易从一堆丝里拨出脚赶到前舱口正好看见一张麻子脸正是那夺了他娘子的卖酒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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