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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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赵川的霸气外露,平静中带着威严与不可拒绝,褚蒜子总算是明白了一个普天之下最容易接受却也最容易被忽略的道理。

    身份,总要跟实力相匹配,才能存在下去,实力不在了,崇高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了。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失其德,则有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氏羽翼凋零,则有“三马食槽”,司马氏取而代之!

    皇帝的位置,人人都想要,如果要坐上去,那必须得靠本事才行。司马聃很清醒,死得也算轰轰烈烈,但这并不能改变司马氏逐渐式微的局面,相反,正是他的死,让晋国的野心家们都跳了出来。

    “哀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管不了什么军国大事。不过还是谢谢你能坦诚相告,其实你可以选择不说的,毕竟曹操当年也没说不是么?”

    没有矫情,没有虚伪,只有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褚蒜子侧过头,不去看赵川,心中略感悲凉。

    那个她曾经可以任意揉捏的少年郎,终于长成了苍天大树。而她现在拿对方没有一点办法。

    “明日我以郗超为人质,带你们去谯县。谯县城池高大,还有五千新军,自保应该无碍了。亢龙军是桓温的本钱,相信郗超不在,那个叫段思的主将是个庸碌之辈,不会鱼死网破的。”

    褚蒜子点点头,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王穆之不通政务,但褚蒜子作为从十几岁(没写错)就开始摄政的太后,对政务军务都有很深的见地,不然怎么跟朝堂上那么多的老狐狸周旋?

    随后赵川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屋子。

    果然,丁胜在门外不动声色的偷听,看到赵川这么快就出来,感觉非常意外。他原以为两人会你来我往的交锋很久,看起来,似乎是褚蒜子“放弃治疗”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胳膊肘拐不过大腿,形势比人强,赵川现在手头要地盘有地盘,有精兵有精兵,还得到河东薛氏的大力相助,羽翼早已丰满。

    看到丁胜一副做贼的样子,赵川轻轻说道:“你进去吧,我觉得她心里可能非常不好过。毕竟,她的时代,已经被终结了。”

    “不必了,我觉得她慢慢会习惯的,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丁胜幽幽的说道,他不是个粗鄙武夫,年轻时甚至文采还不错,这种权力更替所造成的失落,他是明白的。

    高高在上是会上瘾的,哪怕并不眷恋那种感觉。

    丁胜不是不明白,只是无法安慰。

    他并不是褚蒜子的“情人”,不需要给她提供温暖的肩膀,更不会做那些苟且之事。他只是……想为过去的遗憾做一点补偿,做一个“懂她”的男人。

    “矫情的人。”赵川怼了丁胜一句,直接朝着水寨泊船的渡口走去,根本没有按照丁胜所设想的去找皇后(现在升级为太后)王穆之,也没打算好好看看自己的私生子司马轩。

    “王穆之这两年来过得很不好,时常担惊受怕,你就不去安慰一下她么?是不是有些凉薄了,毕竟给你生了个儿子。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她毕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不是么?”

    丁胜有些看不懂赵川了,他对方好像是在刻意跟王穆之保持距离。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但不是现在。无论什么事,怎么做永远比怎么说要重要。司马轩将会成为晋国的一面旗帜,不容蒙尘。”

    赵川摇摇头,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司马轩,是未来最为重要的一张牌,也有巨大的号召力,他不能弄得对方身份不明。

    很多事情是要避嫌的,你不能公认违反现在被广泛接受的“潜规则”。

    哪怕赵川昨晚才跟王穆之啪啪啪了,现在出门在外面也要装作不认识,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私下关系,但只要窗户纸一天没捅破,那就是地地道道的流言。

    不然执政合法性出了问题,局面就不好收拾了,特别是在军事压力极大的情况下。洛阳的位置并不好,四通八达,守是守不住的

    赵川让邓遐去准备船只,明日带着大军逆流北上到涡阳。这样有些还没死的伤员,说不定还能抢救下。有郗超在,段思手下的水军也不敢阻拦他们的。

    按赵大官人的设想,先去涡阳,跟谢家的人碰个头,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然后再继续朝着西北进发到谯县。到了目的地之后,再释放郗超,这样万无一失。

    桓温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江左世家阳奉阴违的不少,他需要花大力气去摆平这些世家,比如说借着“土断”的名义,清查世家匿藏的户口,每一家屁股下面都不干净,一查一个准。

    他去做这些事情,必然需要保证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不然有可能被世家的私军掀翻在地,亢龙军这支王牌是少不了的。

    郗超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他会选择取舍,不会带着两万亢龙军将士在淮南继续浪下去,这样他赵川就脱困了,可以继续带着队伍北上洛阳。

    只要是回到了自己的老巢,现在这些人马,包括江灌的五千新军,都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做曹操当年做过的事情,简直是毫无压力。

    迎晋帝入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想都有些兴奋呢。

    赵大官人兴匆匆的来到泊船的渡口,清点了下水寨里的船只,尽是些小船,顿时心凉了半截。

    桓温曾经借给他一条大楼船,沿着汉江入长江,那条船至少能容纳五百人,还很有富余。现在水寨里几千人,不到十条船就能全部运走,非常方便。

    可小船就不一样了,一条船最多装十几人,这还不算那些占地方的伤员,那得多少船才能走水路?

    难怪之前邓遐没有让褚蒜子等人坐船逃走,本来这里就是流民据点,指望这里有大船本身就是件不现实的事情。

    “唉,当真是麻烦。”赵川无奈叹了口气。没有合适的船,就只能走陆路,可惜,走陆路速度慢,还要扎营,没两三天时间到不了地方。

    这其间会不会有人趁火打劫,会不会遇到鲜卑慕容的军队,那可真是五五之数。鲜卑轻骑来去如风,一日一夜就能奔袭几百里,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来“捞一票”。

    丁胜看到赵川面色难看,低声问道:“你不是胸有成竹的么?现在紧张什么?”

    “担心被慕容垂揩油,虽然可能性不大。”

    赵川摊摊手,表示自己已经无力可为。

    丁胜却摇头失笑道:“带兵打仗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风险机遇并存。有机会,只管做便是了,更何况现在还有的选吗?”

    确实没得选,赵川轻轻点头,默认了丁胜的说法。作为一个开挂的穿越者来说,他是很讨厌这样提心吊胆赌运气的。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去赌运气,世事真让人唏嘘感慨。

    在水寨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内,通红的火光下,郗超正半眯着眼睛,坐在地上小憩。迷迷糊糊之间,发现屋子里进来一个人,那身影很是魁梧,穿着晋军的制式铁甲,居然“背叛”了桓温的邓遐。

    “邓将军来看我这个阶下之囚了?还是想放我回去?”

    郗超揪揪八字胡,一脸戏谑的看着邓遐。

    “那份军令,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桓公历来对我都颇有防备,为什么会把我放在汝阴这么重要的地方?此时此刻,我倒是有些明悟了。郗司马可以为我解惑吗?”

    邓遐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不满甚至控诉。其实他一直都不明白,带兵打仗就带兵打仗,为什么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掣肘和算计呢?

    “秦末大乱,章邯放三十万骊山刑徒,编练成军,一斩周文,二斩吴广,三斩项梁于定陶,他的功绩,和邓将军比起来如何?”

    郗超盯着邓遐的国字脸很久,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片刻之后,邓遐低下头说道:“吾辈大大不如,堪是萤火比皓月。”

    这话没说错,章邯何等样人,邓遐绝对是拍马也比不上的。

    “明明知道章邯是擎天之柱,那赵高为什么会逼死章邯呢?”

    这个问题就问得有些深度了,邓遐虽然识字,但实在不是个玩脑子的,他怎么能解释得清楚呢?

    “桓公会打仗,他被视作是晋国的战神,你的存在,会减弱他的光环。

    这只是其一,而且是最不重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不是桓公的亲信,你只想当一个晋国的将军,谁在皇位上,你就听谁的。

    你勇冠三军,万一桓公要举事了,你却站在司马家那一边,对于桓公的计划,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你没有这个心思,对吗?”

    听到郗超的反问,邓遐用力点头,他已经有些明白了。

    没想到对方嗤笑一声说道:“你怎么想的很重要么?人心都是多变的,你怎么能保证你将来的想法和现在的一样呢?难道桓公能把一家老小都压在那善变的人心上吗?”

    “所以你们就故意卖了个破绽?就是希望我站在褚太后他们一边,然后不论是赶走也好,杀死也好,我再也妨碍不到你们了是么?”

    邓遐的脸颊涨得通红,人也有些激动。

    平心而论,虽然猜出了桓温的心思,但邓遐对桓温还是很认可的,毕竟在大家都当乌龟的时候,也只有桓温站出来了。没有桓温,只怕胡人早就占领两淮,饮马长江了。

    然而桓温居然是猜忌之心这么重的一个人,眼中居然连自己这个没有什么其他心思的人都容不下!老实说,这气度比曹操可差远了。

    “改朝换代,就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的。邓将军,我只能说你生错了时代。你若是生在汉武帝在位时期,恐怕封妻荫子不是什么难事,可惜,你遇到的是暗弱的司马氏。

    你应该庆幸,这次很有机会能平安到洛阳。你放心,桓公是不会动你的家眷的。若是没有这一次,你也迟早会有一次会出事。

    或许是死在鲜卑人手里,或者是被桓公找个由头杀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又可能以后难以再见面。我有句肺腑之言,时代要变了,邓将军要做什么事情,是进还是退,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放心,我会的,也希望我们不要再见,再见,恐怕就是敌人了。”

    邓遐瓮声瓮气的说道,对着郗超拱拱手,扭头就走了,很明显是心中不爽又无处发泄。

    郗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苦笑,自言自语的说道:“凡事都不动脑子了么?无论当权者是谁,对外人总是要防着一点的,谁让你不是自己人呢。

    你即使到了赵川麾下,站队若是不站稳,难道他会比桓公更心慈手软么?”

    性格决定决定命运,郗超觉得邓遐打仗真是不要命,但在为人处世上,还缺乏“站队”的意识。

    你是谁的人,有时候往往比你能不能做事更重要一些,他若是领悟不到这一点,在洛阳也会吃不开的。善意已经送到,郗超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一夜,众人都是各怀心思,就连水寨外的段思,也是一个完整的觉都没睡好,一会担心郗超的安危,一会担心自己的前途。

    若不是亢龙军是桓温的嫡系铁杆,自己根本无法掌控,他恐怕早就把旗帜换一换命根邓遐他们走一条路了。

    第二天清晨,水寨陆地上的寨门大开,赵川坐在一辆驽马拉的平板车上,将短刃放在郗超脖子上,缓缓出了水寨。

    “对面的听着,我们要去谯县,不想郗超死的话,就给我和麾下人马让开一条路,不然的话,大家鱼死网破!”

    赵川简单粗暴的话应征了段思的担心。

    “全军后撤一里,让开一条道给他们走!”

    段思一声令下,亢龙军十分配合的解除了包围,并让开一条路给邓遐手下的几千将士走,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充满了高压态势,双方一直剑拔弩张,丝毫没有放下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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