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天就没有好兆头,战争的脚步比预想的来得快,所以赵川希望能争取一些优势。
围魏救赵,不要将大军带过黄河,从河东出兵!那样做风险太大,而远没有从荥阳出发,直接威逼邺城要来得有效。
但现在有个问题摆在眼前,荥阳是谢家的地盘,赵川要借道,荥阳城守谢石不点头那是不行的。说真的,如果战争再早爆发一个月,那时候谢玄还是荥阳的城守,借道这点小事真不需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就凭邹媚儿在洛阳,赵川就不担心谢玄会玩花样。
只是天不遂人愿,谢玄最近被调到寿春练兵了,现在赵川想借道,也只能找谢石,而谢石却不那么好说话,甚至跟自己还有点小过节。
很多时候,大事都是坏在一些小人物和小事情上的,谢石不算小人物,但跟赵川之间的梁子却是件小事情。赵川很帅,身边美女如云,至于谢石么,那只有呵呵二字了。
一个人看另一个人不顺眼往往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你比我帅,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你们都在这里驻扎,我和孟昶两人进荥阳城。”
已经看得到远处城池的轮廓,赵川对身后的十几个亲卫说道。
“大帅!”“大帅!”“别啊,万一……”
“你们和我一起进,只会让谢石看不起我,不必多言,大熊,我们走!”
赵川亲切的拍了拍孟昶那魁梧的肩膀,喊着其他人给他起的绰号道。
“大当家,能不能不要当着大伙的面叫我大熊,你跟孟姜不是都成亲了,怎么还惦记着那时候的仇啊。”
傻大笨粗的孟昶一脸黑线,赵川就是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大熊,只有两人的时候反而就直呼其名了。
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哈?你说啥?你是想让我跟赵娘子说道说道?没事,反正她们现在认识呢,一句话就能确认了。”赵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孟昶,那眼神不怀好意。
“呃,没事,我今天吃得有点饱,人有点犯浑。”孟昶摸摸脑袋,他发现自己总是被赵川吃得死死的,正如回家以后被赵家娘子吃得死死的一样。
现在并非戒严时期,鲜卑慕容的斥候活动也很平静,所以荥阳城每日从上午开始打开城门,午时关闭,仅仅供周边的农民来赶集卖掉自己家中的一些小食,蔬菜,手缝的布鞋等常用之物。
“桓温北伐之后,这里的人气明显旺盛了些,虽说那位是个枭雄,手段有时候也很下作,但不可否认,他还是做了很多好事的。”
谢家还是花了点心思的,赵川看着街面上商铺,虽然远远比不上自己治下的洛阳城,但跟那些胡人的城池比起来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来者何人?”城守府的守卫是不认识的人,并非谢玄的亲卫,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是谢家的姑爷,今天来拜望长辈的。”别人不给好脸,赵川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亮出可以威胁到这位亲卫的身份。当然他也能说自己是洛阳的老大,手下一万多精锐。
只是,私事就应该有私事的态度,这位亲卫可能会顾忌谢家姑爷的身份,但未必会害怕什么拥兵一方的大佬,毕竟,天就算塌下来,那也是谢石来顶着,轮不到他一个无名小卒。
“失敬失敬,那个,请姑爷解剑。”
这位守门的无名小卒依然守住最后一步不让。
其实赵川也觉得带剑入内有些不妥,但是,之前已经被此人刁难,若是这次不雄起一点,蛮横一点,未免落入下风,此情此景谢石必然会知道,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落了面子。
“当年我手下尚无一兵一卒,腰间一把短剑,都能与北伐的桓温大都督在书房内谈笑风生。如今雄踞一方,麾下虎贲过万,如何还需要夹起尾巴做人?”
赵川对着孟昶使了个眼色,对方轻轻一推,就将门口两个侍卫推倒在地。
赵川解下佩剑递给孟昶,“拿着,携带佩剑与长辈会面是有不妥,但也不可将君子之物交给宵小之辈。”
宵小之辈说的是谁不言自明,谢石手下那两个看门的侍卫羞臊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说什么。
做事不能做一半,要么,你好好守住门口,如果有人闯进来不能阻止,就应该自杀以尽职,若是做不到,那就乖乖装孙子吧,去主公那里讲道理,打板子是活该,挨一刀也不奇怪。
走过大门时,孟昶兴奋的对赵川笑道:“大当家,刚才真是太爽了,你是没看到那两个怂货的脸色,啧啧。”
我怎么没看到,不就是羞愤欲死么?
“你应该庆幸我们手下有一万敢战能战的士卒,不然对方刚才可能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姑爷被娘家欺负的事情还算少?皇帝的公主嫁到普通人家,呵呵两字足以说明驸马的心情了。
“哎呀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少年英雄,谢家的大姑爷吗?门口那些混蛋真是不长眼,哈哈哈哈。”
一身戎装的谢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快步走出来迎接赵川。
“五叔,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件事。”
赵川也懒得跟谢石打哈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想借道荥阳,攻打枋头,对吗?”
谢石眼皮都没抬,他又不是那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蠢货王珣,赵川想做什么,稍微动脑筋想一想就能知道。
战场上的细节,对于局外人来说是神秘的。
战场上的大势,对于局外人来说是透明的。
赵川跟苻坚的关系,赵川跟鲜卑慕容的关系,谢石简直是洞若观火。
“五叔既然已经知晓,可否行个方便。”
“不可以,因为朝廷不允许这样做,我虽然是谢家人,但毕竟也是晋国的边关大将。”
谢石摇摇头,那张像是刷子刷了一块白色出来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来。
赵川的脾气早已不是当厨师那会,见到谁都要摆出一张笑脸出来,他内心一股邪火升腾起来,不动声色的问道:“真的不允许么?”
尼玛,当初杀掉五百京口晋军,暗算王穆之,硬是逼我跟她上床坏她名节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是晋国的边关大将了?
这种双重标准也是没谁了,如果可以,赵川真想现在就拔刀将谢石给砍了。
不过他回去恐怕就没办法跟谢道韫交代。
“其实呢,倒也不是不可以。我听说,谢玄养的那个外室,好像现在就在洛阳吧,你替谢家把这个人处理了,拿着人头到荥阳来,我自然会放开荥阳的通道让你大军过去,并且不阻拦你的后勤队伍。
当然了,如果你不忍心,那也没办法了对吧?毕竟人在你手上,怎么处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么?”
这招釜底抽薪,端是老辣无比,看来谢家对谢玄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邹媚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谢家大门的,只不过谢安等人不适合出手,所以就让谢石来当恶人了。
毕竟红脸白脸,也总要有人唱才是。
“我明白了,那么告辞!”赵川对着谢石一拱手,转身就走,也不等谢石客套,人就已经大步迈出会客厅。
此时荥阳城已经关上了城门,不过是谢家的姑爷总算有点优待,等赵川和孟昶出了荥阳,这座几条河流和运河交汇的城池,已经是夕阳西下。
“大当家,无非是个女人,我派人偷偷的……”孟昶发现赵川的面色很难看,要说的话硬是说不出口了。
“如果你一直这样想的话,我觉得,你这一辈子的成就也到今天这样就到顶,不会再往前走一步了。”赵川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荥阳那高大的城池一眼。
没想到关系毒化是这样的迅速,汜水关,似乎已经不是绝对安全了,谢家也是有可能翻脸不认人的。
“魔,总是能利用人心当中最脆弱的部分。比如你好色,它就会用一个绝色佳人来诱惑你,再比如你贪恋权利,它就会用天下之主的位置来诱惑你。如果我今天能杀邹媚儿去取悦谢家。
将来也有可能送我的女人去别人床上去取悦我要取悦的人,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你就没有跟魔讨价还价的资格。男人有什么东西如果需要,直接拿刀去取便是,何时需要牺牲女人?”
“大当家,我……”孟昶惭愧的低下了头。
谢石未必是一定要杀邹媚儿,只不过这件事是试探赵川的最好工具。强者,只需要做自己,无需卑躬屈膝。你不给,我从别处拿便是了,用不着拿着一个无辜女人的头来换取这个换取那个。
“走吧,回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夫人。谁也不要说,然后我们想想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这次不能借道荥阳,倒也免去了被谢石卡住后勤的忧虑。
去汜水渡口,我们直接取道河东,找薛强谈谈一同出兵的事情。”
赵川说得轻松,孟昶却感觉并不乐观。薛家的态度且不说,平阳(今山西省临汾市一部)离河东薛家所在(山西运城市一部)不下三百里,补给线不算短。
唇亡齿寒,薛家也许会一同出兵,但那样的话,赵川就必须要面对当世名将慕容恪,那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
万一慕容恪调转矛头来对付赵川,而留下一万大军沿着汾河布防,不让邓羌的大军渡过汾河,情况可能会相当糟糕。
“孟昶,你还记不记得鲜卑慕容的铁拐子连环马?”
晚上不走夜路,赵川和孟昶等人就在荥阳周边扎营露宿。
“之前听说过,据说第一次出现,就是大破冉闵之战。”
鲜卑慕容就是重骑兵厉害,尤其是慕容家的铁拐子连环马,无论你多厉害,遇到这个冲击,绝对受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大军被这“血肉磨盘”给撕碎。
“是啊,挺厉害呢。”赵川满脸不屑,嘴上说厉害,其实心里一点都看不起。
尼玛重骑兵最后的辉煌,就是宋代西夏的“铁鹞子”,随后在热兵器以前,就是齐射的天下了。就连欧洲登峰造极的骑士,到最后也抵挡不住射出十字弩的农夫。
“大当家,你是不知道,那一战山河变色,冉闵杀了个七进七出……”
“他是常山赵子龙么?还能七进七出?”赵川反问道。
“呃,那倒没有。”孟昶觉得自己的脑回路跟赵川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们练了那么长时间的扔炸弹,现在练熟了没有?”
沉默了很久,赵川突然问了一句跟话题似乎没什么关系的话。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孟昶耳边炸响,他不禁想起当初训练的时候,当初“实弹演练”的时候,那些东西是多么可怕。
不过下雨不能用,可惜了。
“是啊,慕容恪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咱们也得祈祷有个好天气才行,这就是所谓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正好这一战,打断鲜卑慕容的脊梁骨!”
火光下,孟昶发现赵川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狰狞!
“大当家,我……”他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甚至会有些害怕。明明赵川的脸是那么清秀,若是穿上女装,也能扮做妇人。
“将来啊,战争的模式可能会改变,再死人,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而魔鬼正是从我手里放出去了,不知道那些人的冤魂,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呢,嘿嘿。”
赵川无奈的一声讪笑,却不想孟昶一副认真到了极点的大脸的看着他,摇摇头说道:“拿着刀上了沙场,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刀锋之下,哪里有什么冤魂?不过是当兵吃粮,杀人放火而已。
不是我杀你,就是被你杀,最简单的道理而已。”
孟昶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赵川惊掉了下巴。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慧根,只是不常常表达出来,所以看起来会比较蠢吧。
“打仗并不是为了杀人,但是,如果不杀人,那还叫什么打仗呢?”
赵川看着满天繁星,心中暗叹,古代的天空真是清澈啊!但人性的罪恶,却和后世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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