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对你非常失望。”
强太后一声叹息,这一下,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母亲。”
说实话,苻生也累了,少了董龙这个狗腿子和狗头军师在耳边聒噪,苻生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他的脑子不好使,却也认识到,现在他的处境只是稍微有所改善。强太后只是在一个坏结果和一个更坏的结果当中做一个选择罢了。
“苻坚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不要再来烦哀家,哀家将会在大兴善寺出家,不问世事。”
强太后拉开门,走出苻生的宅院,甚至都没有回头。
道安说得好,两个儿子里面如果必须要死一个或者两个都要死,你会怎么选?
苻生赢,苻柳必死,苻生败给苻坚,苻生就会死,但苻柳能活。
或者互相伤害,两人都死去!
对于这样的选择,强太后心中简直就像是插了一把刀,拔下来会流血不止,不拔的话血肉会溃烂,怎么选择都是无奈和悲伤。
“苻坚……苻坚要来了么?”
屋子里只有苻生一个人,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对手苻菁不在了,又一个家伙失败下场了,关中现在就剩下两个人能决定这块地盘的走向,其中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苻坚。
一种极度空虚涌上心头,环顾左右,身边已经没有了依靠的人,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这让苻生感觉到惶恐不安,这也是他一直感觉自己弱的地方。
一到关键时刻,平日里的那些武勇全部都消失了。
“对了,苻坚现在在做什么?”
情报一直都是董龙在管,苻生发现,他对局势有种双眼抹黑的感觉。
“来人啊,现在军中斥候是谁在管理?把人给我叫过来。”
过了很久,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前来参见苻生。
“在下贾玄石,叩见陛下。”
苻生抬头一看,此人仪容秀伟,相貌堂堂,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一想起自己是个独眼龙,心中顿时不悦起来。
不过算了,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令苻生不爽的是,他连现在手下谁是嫡系都不知道,根本没有亲自去建立自己的班底。
而母亲强氏一族的人,很多心思都在苻坚那边,不可重用。收服人心,还是从这芝麻官开始吧。
“说说看,苻坚现在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苻生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苻坚现在在合阳县,离长安不足三百里,如果行军,就算是最慢的速度,估计五日之内必将兵临城下。”
原来苻坚不声不响的已经这么近了!
苻生本来对地理方位没什么概念,听对方这么一说,发现情况已经很是危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被动不如主动,应该全军出击,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让苻坚围困长安城,则必死无疑。”
苻生残暴,名声也很差,但这位叫贾玄石的人居然临危不惧,实话实说。
“行了,我知道了。”苻生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对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贾玄石都快出门了,苻生突然来了一句。
没有大喜过望,贾玄石淡定的拱手告辞。
苻生似乎觉得这个人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来。
天亮以后,苻生点齐兵马,将苻菁和自己的兵马合为一处,然后北上出兵,离开长安。
走了没多远,苻生就停了下来,将军队驻扎在泾阳。
这里是泾水的北面,再过去,背后已经无利可退,就是长安城,前面是一片平坦的关中平原腹地,无险可守。
苻坚不动,他也不动,反正粮草补给是不缺的,而且苻生觉得自己的补给线更近一些。
他要在这里整军,备战,然后等着苻坚到来。
洛阳城郊外,桓温正在组织祭祀大典。
赵川心满意足的从萧家妹的闺房走出,昨夜云里雾里不知处,真是享受了作为男人的福利呀,萧家妹子“进步”挺快的呢。
“你还在这里晃悠,桓温叫你去呢。”
赵大官人刚刚离开院子就看到苏蕙萝莉满脸黑气的走了过来。
“呃,这是给我封官?然后让我护送陵寝回建康?”
赵川反复查看眼前的晋升令,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人家这是卸磨杀驴呢。”
苏蕙冷哼一声,义愤填膺的说道。
“算了,他把我当傻子,不理他就是,惹毛了我,我就在洛阳造反宣布自立,大家一起完蛋。”
哈?
苏蕙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真有这胆量么?
“是哪位说要造反呢?要不要算上我一个?”
赵川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苦笑道:“嘉宾兄啊,你也来调侃我么?”
四方脸老鼠眼的郗超,穿着一件灰色的儒衫,很是朴素,但没有人敢看他的智慧。他是桓温的核心智囊,没有之一。桓温要杀的人,郗超一句话就能保下来,这不是在说笑,而是事实。
“朝廷的借刀杀人之计,你不必理会,桓公之前跟你说好的事情,现在依旧有效不会变卦,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下来。”
赵川点点头,很多时候,无论局外人是怎么教唆挑拨,只要局内人能认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现阶段目标是什么,任何阴谋诡计都不会有结果。
很多人之所以会失败,就是败在贪念上。
“明日桓公就会离开洛阳,带着司马家的先帝陵寝一起走。”郗超停止说笑,语气肃然道。
赵川点点头,他差点说“这和我是个冷酷无情的鸽子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这么冷的梗对方一定听不懂,还会恼羞成怒。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郗超这么早来找赵川会是来闲聊么?
“帮忙保护一下谢家的侧翼,当然,你的枕头风定然会吹得呼呼响,我在这里只是提醒你,桓公并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而是谢家本身就是鲜卑慕容的目标。
桓公的态度是荥阳有事,他不会去救,但肯定也不会放任鲜卑骑兵通过桓家军的防线。”
原来,你们的合纵游戏已经结束了啊!
赵川恍然大悟。
难怪谢家那么急迫要宝藏呢,其实不是谢家贪婪,而是逼不得已啊。
看得出来,郗超大局观还是很强的,削弱谢家是应该的,只不过么,不能太狠了,谢家的地盘多半在长江以北,唇亡齿寒,谢家元气大伤之后,很容易造成淮河枢纽寿春空虚。
桓温回去还要在朝堂上浪一波骚操作呢,如果谢家很快就完蛋,那估计鲜卑慕容就要饮马淮河甚至饮马长江了。
辛弃疾那句“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说的就是北魏拓跋焘在反击南朝宋北伐的时候,在长江北岸瓜步山建立行宫,即后来的佛狸祠。
这离建康可就真只有一江之隔了。
不要以为寿春防线很稳固啊,事实上,历史上东晋良将不断,胡人早就饮马长江了。
这一点郗超只是理智的判断,但来自后世的赵川却是深有体会。
更何况,谢家得到宝藏的消息,难保慕容家不动心,那么多金山银山是藏不住的。
“多谢嘉宾兄提醒。”赵川对着郗超一拜,发自真心。
对方无论从才能还是人格上说,都是无可挑剔,就算是女人方面,那也比自己强多了,郗超对妻子周氏异常忠诚。
“你马上大婚在即,我就不来吃酒了。不过你女人太多,还是奉劝一句,房事要节制,哈哈哈哈哈。”
郗超发出放浪形骸的大笑声,一步三晃的离开了赵川的宅院,这才是真正的魏晋风度。
“我觉得吧,其实郗超很敬重你的。”苏蕙站在赵川身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立场不同,总是会很无奈。比如说我就是个不安分的,即使不是要造反,也肯定没办法跟着桓温混。而郗超不是这样想的,既然不是同路人,那么擦身而过的瞬间给对方一个美好的记忆,这样不好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苏蕙翻翻白眼,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是认同赵川的说法,有些人可以交心,但注定不是一路人,因为人活着就得有立场,谁是朋友不一定,谁是敌人也许天生就已经注定。
“走,去看看祭祀大典吧,现在闲着也挺无聊的。”
人多眼杂,赵川的很多时政方针都没办法推行下去,因为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大逆不道。这就让赵大官人闲下来了。
了很多倍的“天坛公园”,还是用木头做的一次性用品。
赵川站在远处冷眼旁观桓温主次祭祀大典。
这种祭祀大典是什么意思呢,说明白点,就是活人向祖先诉说,我为什么要把你的骸骨迁徙走,准备安葬在哪一出风水宝地,然后就可以进入陵墓开棺了。
这里面道道很多,赵川也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东西,他也不方便进去看。从后世的迁坟来看,确实还是有些讲究的。
比如说捡骨二次入殓完毕后,必须要将原有墓穴莹坑,扔与萝卜一个,铜钱9枚,填充铺平。这样做可以看做是“有始有终”,赵川不是学的民俗,并不知道这些关巧到底有什么来历。
此时此刻,桓温正在念祭文。
“……
乃下招曰: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
咦,怎么这么耳熟啊?
赵川一脸懵逼,这不是以前学过的里的么?
不过想想也是,东晋偏安一隅,大半都是楚国的地盘,用里祭文并无不可,再说了,现在这种场合,谁敢写或者谁又有资格去写这迁移陵寝的祭文呢?
恐怕在场的谢安,王羲之等大佬都不敢写吧,因为这次迁徙陵寝已经带上了浓厚的政治气息。
若是桓温以后能一直得势还好,若是桓温以后垮了,那么,谁今天写了祭文,谁就会跟桓温一样,被批倒批臭。
桓温在台上念得慷慨激昂,但赵川发现下面一大半的人都在开差。
其实,司马家得国不正,又是世家出身,当年还和陈群一起弄出个什么九品中正制,在世家门阀心中,对这种皇帝能有多少尊敬呢?
更别提桓温本身就是个“乱臣贼子”,这些世家中人,需要那样给桓温面子吗?
心翼翼的爬上一棵大树的树干,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的祭祀大典,赵川递给苏蕙一颗桃子。
“真是晋代的啊,在这里看看,好像也不那么无聊了。给,吃不吃一个?洗过的。”
苏蕙不客气接过桃子,喃喃自语的说道:“嘿,以前觉得这些官员很了不起,现在这样看来,也就那样嘛。”
呵呵,样,你若是还在苏家堡,下面的人里面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把你们家吃得死死的。
“不一样不一样,我就是里面的孙猴子,我是超脱于五行之外的,所以才不怕他们那些人。但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那就不一样了。
比如你爹把你许配给建康的一个世家子弟,你过去还能像现在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吗?”
“我才不要以后嫁给那些纨绔子弟呢,跟你比都差远了。”
哈?我很差吗?
听到苏蕙这么说,赵川一愣,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你说,谢道韫以后会不会给我穿鞋?”
“穿什么鞋,你的脚那么,那鞋得到什么程度?”
“唉,真是要被你气死。”
苏蕙拧了赵川的胳膊一下,又指着正在念祭文的桓温问道:“你将来会跟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么?他是不是很厉害?”
“嗯,他组织打仗的能力一般,但是很会练兵。真正可怕的是谢安和谢玄这一对组合,他们两人任何一个单独对付都没问题,如果联手,麻烦就大了,所以我已经给谢玄送了一份大礼包。”
“大礼包?是什么东西?”苏蕙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秘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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